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李平安才悠悠转醒。
他只觉神清气爽、斗志昂扬。
胡乱裹件长衫，李平安从西屋里出来。
只见老娘王氏在院子里整治几条鱼，便开口问道：
“老娘，老李哪去了？”
“去卖砖钳去了呀，”王氏一边摇轱辘打水，一边轻声道：
“天蒙蒙亮就起床，找了陈老头爷孙，一起去右安门方向去了。”
“哦，”李平安点点头，老李这个同志不错。
昨晚熬了大半宿，今天一大早还出摊，是个抓钱好手。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没把李平安喊起来一起去。
说明老李已经充分认识到，李平安的脑袋，才是李家走向更富裕的保障。
李平安拿着个铜盆，走到井边，接了点井水，便拿着毛巾洗脸。
来到我大明这些日子，唯一让李平安觉得不舒服的就是没有牙膏。
每天起床后，只能用青盐抹牙，一来齁得慌，二来也没啥效果。
其实牙刷这玩意大几十年前，就由大明孝宗发明出来了。
此时北京城内的贵人们，已经有专门的牙刷和牙粉可用了。
李平安梳洗停当，王氏指了指院子外头道：
“有个家伙等了你快一个时辰了。”
“是嘛？”李平安走到院子门口，往外看了一眼。
才发现一身便袍的聂世杰，正倚在墙头边上打瞌睡。
“咳咳，”李平安没有直接去喊对方，而是轻声咳了一声。
聂世杰忽然惊醒，扭头一看，发现李平安正盯着自己，连忙堆着笑，躬身靠了过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来。”李平安朝他招招手，带他进了二哥的卧室兼书房。
当然，二哥目前在通州县县学读书，这东厢房自然就被李平安当书房用了。
李平安大马金刀地坐在书桌后头，看着拘谨站在眼前的聂世杰。
“怎么样？事情办妥了没有？”
他手中轻轻在桌面上敲击着，心里说不出的轻松。
“妥，妥了。”聂世杰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颤颤巍巍地放在书桌上，再缓缓打开。
李平安扫了一眼，是几张纸质的银票。
“这里是五百两银票，都是恒源钱庄开的。”聂世杰躬身介绍道：
“这恒源当地东家，乃是小阁老。所以这些银票，可以通行大明两京十三省。”
顿一顿，聂世杰又道：“不过这几张都是不记名的，见票即付，李公子可不要弄丢了。”
“很好！”李平安伸出根手指，将布包拖过来。
他拿起张一票摸了摸，跟普通纸张，确实有些不同。
“姓常的呢？”李平安放下银票，扭头看向聂世杰。
“昨晚大概四更不到的时候，畏罪自杀了。”聂世杰面皮一跳，缩着脖子道：
“关于他做局陷害李公子之事，已经具结了案了。”
“嗯，办得不错。”李平安点点头，又询问道：
“你上司那边呢？没过问吧？”
“没有，没有，”聂世杰连连摆手，忙解释道：
“此事本发生在班房，又不在兵马司衙门，上下我都打点过了，没人会过问的。”
“那常坤的家属，会善罢甘休么？”李平安嘴角一翘，坏笑道：
“你们弄死了姓常的，又坑了他家那么多银子，怕是不好收场啊。”
“不会，不会。常坤并不是京城人士，而是山西人，他还有个大儿子在老家。今天一早，他妻子并小舅子于三，我亲眼看着，出了城返乡去了。”
“很好！”李平安笑吟吟看着聂世杰，语带欢快道：
“反正他们就算是回来报仇，也是会先找你的！”
“呵呵，正是，正是。”聂世杰被对方这么一吓，额头马上见汗，里面从袖子里掏出块帕子，胡乱擦了起来。
李平安见对方不经吓，又吩咐一句：
“反正不能让人知道，此事与裕王殿下有干系，你知道吗？”
“小人明白，一定不会泄露此事的。”聂世杰连忙保证起来。
“很好，你的办事能力不错。”俗话说打一棒子喂一枣子，李平安又开始正向激励对方了。
“等什么时候我去裕王府，碰见徐存斋，一定会跟他打声招呼，帮你升一升地。”
“徐存斋？”聂世杰闻言一愣，这个名字有点熟，可是就记不清在哪里听说过。
“就是次辅徐阁老。”李平安反正不怕把牛皮吹破，一切都往大了说。
聂世杰这种不入流的小吏，还能去徐阶家去求证不成。
“啊，徐阁老啊！”聂世杰闻言一惊，看向李平安的目光，更加驯服起来。
他连忙跪地，对着李平安表忠心道：
“公子放心，以后风里来、雨里去，只要公子一声吩咐，老聂我牙都不会龇一下！”
“好！”李平安站起身来，将对方拉起，睁着眼说瞎话道：
“以后跟着本公子，为本公子和裕王殿下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事，那事！”聂世杰躬着身子，只觉得昨晚一切的付出，都没白费呐。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李平安再度叮嘱对方一句，不准暴露裕王殿下。
聂世杰又是保证，又是发誓，保证不会泄露。
李平安这才笑吟吟把对方送出门去。
看着对方走路深一脚、浅一脚，飘飘然的样子。
他不禁摇了摇头。
跟本公子斗心眼子，你们呐那还是太年轻呀！
~
京城西南，三官庙附近，通往保定府的官道上。
一辆大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哎哟，怎么又停住了，姐？”
于三趴在大车上，龇牙咧嘴地看着于氏。
“车把式，劳烦你换个方向，咱们回京城。”于氏穿一身白裙，头上还簪几朵白花，一副未亡人打扮。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
没想到这于氏三十好几了，穿了一身白，还真有点韵味。
“咱们不是要回乐平县么，怎么又回京城了啊？”于三苦着脸，声音中透出几丝恐惧道：
“那个姓聂的可是说了，再碰到可绕不了咱们。”
“你姐夫就这样白死了？”于氏红着眼，满脸的不甘。
“这，”于三被结结实实打了二十大板，早就被吓破了胆，只得委婉劝解道：
“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还是先回老家，从长计较吧！”
“你姐夫说过，恒记的掌柜是严家的人。”于氏却眼神坚定道：
“你姐夫还说，这人还惦记过我。”
“你，你的意思是？”于三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怕是不值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