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尊不置可否，“这么固执迟早吃亏。”
顾飞倾只觉得一股气力将她推到他身边，她死死握紧铃铎，将角扎入掌中，任它汲取血液。
妖尊一双眸子看了过来，“你倒是变得听话。”
顾飞倾哂笑，朝着李诩看了一眼，“国君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让我给人当养料。我人微力轻，反抗不得，倒不如坦然接受了，省得死的折磨。”
妖尊微微颔首，许是她掌中血液流出，血里泛着莹莹星光，欲伸手触上。
只见一股看不清形状的煞气与一道净莲初绽的佛光亮起，相加交缠均如昙花一现，而后顺着那洁白指尖打入他的体内。
“尊上小心。”
“父君小心！”
两道声音直起，却是迟了，耀眼的光芒打在他身上，妖尊身子一晃，后移几步，虽被风清羽稳稳扶住，但也是极为不好受，神魂有不稳之际。
“唔……”妖尊痛苦呻吟一声。
“子君，好久不见。”
“这是……？”
“你如今已至尊位，我合该敬你一声尊上。”
那懒洋洋地声音飘出，妖尊朝那道声音来源望去，发现是个古旧普通的风铎，神色不由微微讶然。
“玄相弑舟？”
“尊上还没忘了我，真是三生有幸。”
“呵，都传闻你此前不知所踪，原是被困在这一方之地。”
他倒是颇为好笑的望过去，也不管自己刚刚被他所伤，“吾竟是不知，你个歪道何时习了《无定乘风》？”
弑舟对他言下的嘲讽视而不见。
“这不重要，只是我与这丫头相识一场，尊上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条命。”
“不好。”
“没有余地？”
见妖尊摇头，弑舟心痛非常，“哎，你也听见了，我老了，没有面子。”
“听见了，下去吧。”
他们许是相识，顾飞倾将这一切听在眼里，看向一旁小心翼翼搀扶妖尊的风清羽。
想起鬼魅林的一切，不由自嘲一笑。
“风清羽……还真是父慈子孝，你们父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唱得真是不错。”
被她突然这么一说，风清羽眼里的紧张之色退去。
“顾飞倾，不管你怎么说，吾…并无此意。”
顾飞倾不由冷声一笑，在境口她还真当他是别宗的小师弟，不过资质出彩了些，是没想到出彩过头直奔妖族子君。
“不必再说了。”
李诩飞身而来，顾飞倾面带不甘心，但手上玄光一闪，她便消失在了原地。
“顾姚，你还真是让孤惊喜。”李诩打了个空，直直望着天际。
她倒是凭空不见，一走了之，妖尊难受至极，捂着嘴咳了咳。
风清羽一直瞟着境口，眼看有所异动，心知她派来人，便道：“父君，回去疗养。”
妖尊瞧着曲星夙，不由多看了两眼，说：“姑且就放过你们一次，下次来，可就不会这么走运了。”
风清羽带着他离去，地旋风与紫碧也跟着退去。
李诩走了过来，看了看曲星夙如今伤重的模样，似是十分确定一样，“再会。”
曲星夙被之才那么一打，已是半点也施展不开。
他脸色惨白，握着剑柄的手指不停颤抖。
如今都走空，身子一晃支撑不住，只能以剑撑持去检查风泪与天川伤势，发觉他们只是陷入迷阵里不醒，并无性命之忧。
他昏迷前，只看到一抹竹色略至身前，加上一声叹是再也听不见。
这里芦花丛生，被风吹起，就像摇曳不定的白雪。
顾飞倾压倒半腰高的芦苇，躺靠在上，抬眼望着悬空的那轮明亮银月。
再看其无星独月，只剩云层黑沉，翻腾间有即将下一刻奔跃眼前的视感，奇异非常。
“你……这不是云雪山……你这是把我传到了哪里？”
“你别好赖不分，我费力把你传出来已属不易，还要怪我。”
“没有怪你，怪我命不好。”
从太华境开始波折起伏，从出来就下意识一路往前。
走到这芦丛中，她终是要扛不住了，弑舟心知，“你就算回了云雪山，她们也救不得你。”
“那小子给你挡了三道风掌，不过以风明喻的修为，纵使力量削半，也是够你喝一壶的。”
一停下来她才感受那血液逆流传来的阵痛，身体欲冷。
她有很多疑问想问他，也想起曲星夙不顾一切地一味阻拦，好像明白了什么，也不得细想。
她哑着嗓音：“这里是否会有人来，就算把你带出去也好。”
只觉得那明月渐亮，那风声越发呼啸。
“也不知…那时来的是什么人？”
弑舟看了许久，察觉她加速的心跳即将停歇，心头一沉，“难道你不回去了？”
顾飞倾只是指尖动了动。弑舟忧心她的性命，思前想后，挣扎甚久，还是下了决定，语气甚显无奈，
“谁说你命不好，真不好哪个会在你死到临头的时候救你？”
“……”他说完这话，似是顿了顿，又恢复平静，“你我祸福相依，可莫要辜负我。”
说着一抹佛光从铃身亮起，这银光在这寂静之夜颇为耀眼。
像破除黑暗里的一点光，也是地上人的一线生机。
随着铃身转动，那点点荧光，四面八方朝着顾飞倾汇集，修复着内府经脉。
一切顺利，只是运到中途，她意识便将此排挤在外。
弑舟也不能再进一步，情急之下，那煞气控制不住的涌绝不断，也跟着佛光一并混合。
煞气霸道，佛光神圣，二者纠缠不休，打得有来有回，霎时间令人紫府疼痛，额间布汗。
“……”
“也罢，这或许就是天意。”天意让他成不了渡人的佛。
弑舟将此举收在眼里，最终妥协，语气在这风声中稍显苍白无力。
煞气交接之处，一转而下，令人看不懂的字样向她额间流动，他语气沉沉，带着郁气。
“……终其一生……”
“无怨亦无悔。”
中间的语句在风声里化为碎片，在顾飞倾死与活之中，他就算不情不愿，终是选择说完此举。
那字样停在额上化作墨灰色，最终隐于肤下，顾飞倾也心跳安稳下来。
乌云散去，晨光熹微，清晨蒸腾茫茫雾气，摇摆的芦叶上站着几只鸟前来饮露，伴着鸟鸣叫声，也带着一些欢笑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