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是新中国成立75周年。在75年来,我党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在新长征路上奋勇前进,翻越一个个“腊子口”,攻克一个个“娄山关”。神州大地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消除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绝对贫困,在“千万工程”经验的推广下,让农业更强、农村更美、农民更富的梦想照进现实。在席卷全球的疫情肆虐下,我国率先走出迷雾,用自身的发展为世界有序运转贡献中国方案。
放眼时间序列和历史坐标可以看出,新时代是拥有五千年悠久历史、近代以来又久经磨难的中华民族在21世纪第二个10年代中后期进入的一种历史发展新方位,是我党领导中华民族实现了站起来、富起来之后进入的强起来的时代。没有“站起来”“富起来”,就不会有“强起来”;没有“强起来”,“站起来”“富起来”的使命和目标就没有升级和达成。
这篇小说的主人公吴屿勃,是一个在县城生活的普通青年,也是广大普通群众当中的一员。从某种角度来看,吴家祖孙三代正好经历了我国从“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历史过程。不忘来时路,奋进新征程。作为新时代的青年,他想把自己近年来的见闻感悟记录下来,化成一滴水,汇入历史长河的奔腾浪潮中。
是为序。
快乐童年
吴屿勃出生在1990年3月。在35岁以前,他几乎所有的生活轨迹都在家乡:浙东省甬宁市凤凰县。他出生的时候,家乡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已经落实。得益于国家政策调整,华夏大地一派春风激荡,人人争先恐后。那时有句口号: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吃苦耐劳的中国人民用勤劳的双手创造一个个新的奇迹……
吴屿勃的家乡——凤凰县处于华夏东南沿海,这里岛屿纵横、河汊网布,是文人墨客流连忘返之地。据说,李白、杜甫、王维、孟浩然、孟郊等唐代著名诗人都曾经来过这里,留下诸多传世名篇。还因为有一位炼丹家曾经在凤凰县某座山上修炼,后来伴随一道像凤凰一样的彩虹成仙,故而该地得名凤凰县。或许这也体现了古代劳动人民希望子孙有盼头、飞黄腾达的夙愿。封建时代的统治阶级顺水推舟,便官方认定县名为凤凰,后世沿用至今。
吴屿勃的家庭就是亿万人民中最普通的。他的父母都是20世纪80年代初毕业的高中生。在家庭氛围的熏陶下,吴屿勃从小就表现出文质彬彬的书香气息。为什么父母给他取名叫屿勃呢?吴屿勃父母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当地人,希望自己的儿子拥有像大海一样广阔的心胸,如同海岛礁石一般不惧风吹雨打。勃,就是与初唐四杰之首的王勃同名,也寓意生机勃发的含义。吴屿勃从小经常听他的父亲吴飞龙吟道《滕王阁序》中的名句: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当然,那时年幼的他还无法明白其中的含义。
吴飞龙经常感慨自己没有考上大学,便把完成这个梦想的希望寄托在吴屿勃身上。吴飞龙或许没有想到,让自己的儿子来完成自己未完成的梦想,会给他幼小的心灵产生或多或少的压力。其实,吴飞龙上高中的时候,国家恢复高考制度不久。那时,一个班级可以出一个大学生已属不易。从某种角度来看,吴飞龙过于苛求完美或者过于自信了。当然,从大的社会背景来看,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确实是大多数家长的育人信条。
到了吴屿勃记事的年纪,大约是5岁。他的父亲便和他讲起一件往事。事情发生在1989年年底,那个时候,吴屿勃还在他母亲郑晓静的肚子里。吴飞龙在乡镇国企从事供销员的工作,月薪35元,而他做个体工商户的妻子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可以赚200元。曾经,他也想过要辞职和妻子一起全职经商。但是,吴飞龙的父亲吴宏道坚决不同意。在老一辈眼里,在乡镇国企上班也算是吃上公家饭了,是稳定而体面的工作,而从事个体户一度被认为是“投机倒把”。孝顺的吴飞龙不敢忤逆父亲的决定。所以,工作日上班,周末带着妻子赶集摆摊是增加家庭收入的方式。当然,吴飞龙不会想到在1998年,他会面临企业改制而下岗,这是后话。
大约是在1989年12月的一天半夜,吴飞龙和郑晓静在凤凰县毗邻的东桥镇赶路。因为每月的农历初五、十五,那里有大集市。他们需要在前一天深夜带着待出售的服装、衣架、行李和干粮去占摊位。当天夜里,吴飞龙在前面拉着手拉车,手拉车上坐着裹着严实的郑晓静。那时,城乡接合部的基础设施不如现在好,机耕路磕磕绊绊。吴飞龙在县道上拉着手拉车,寒风凌冽,汗水湿透了,从脸颊流下来很快就结冰了。
突然,他发现前面有一道忽亮忽暗的灯光,不禁心头一紧,怕是碰到劫道的了!正当夫妻俩惶恐间,那灯光越来越近……似乎,就在眼前了。说时迟,那时快,吴飞龙大喝一声:“快停下!”前面的灯光暗了下来。吴飞龙走上前一看,原来是一辆货车在倒车,那灯光是货车尾灯发出的光亮。吴飞龙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没事了。这些年,他跟着公司的前辈在各地跑业务,有所耳闻:一些装载走私香烟的货车经常在夜间走小路躲避稽查。这是一辆外地牌照的货车,或许是因为天黑迷路了匆忙倒车。
对于这件事情,吴飞龙在吴屿勃面前谈了不下10次,每次都庆幸道:幸亏我年轻时候眼力好,不然那车再往后倒一米,就撞上我们了,真是命大呀……吴飞龙和郑晓静半夜赶集的场景在当时的个体户中并不少见。
长年的劳累、饮食不规律,对于从小因为家庭困苦导致营养不良的郑晓静而言,对健康的损伤较大。她的背上有因背负货物的勒痕,小腿的青筋也因为负重过久而突出。有一次,吴飞龙和郑晓静在赶集回家途中,口渴难耐却舍不得买汽水。眼尖的吴飞龙偶然瞥见马路边的一个自然水管破了,冒着汩汩清水,他赶紧招呼妻子一起,用手接水解渴。毕竟在创业阶段,确实很辛苦。每一分钱都饱含汗水和心血。
用吴屿勃父亲吴飞龙的话来说,在1997年以前,吴家的生活水平在龙溪村处于第一梯队。
展开来说,吴屿勃的爷爷吴宏道出生于1924年,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在黑暗的旧社会度过。他常年在当时老县城的一户地主人家打长工,是个受封建主义、殖民主义剥削的苦命人。吴宏道一直记得两件事情:日军侵占凤凰县时,在龙溪村东面的龙溪山上修筑暗堡,随意射杀上山劳作的龙溪村村民;一个还在坐月子的农妇因为躲避日伪军“清乡”导致受到惊吓而落下病根。
新中国成立后,人民当家作主。吴宏道可以安心耕耘属于自己的土地,他才有能力娶妻生子。吴宏道的妻子是个文盲,个子不高但是吃苦耐劳,操持家务是把好手。党的政策打破了千百年来束缚农民身上的枷锁。在新社会里,解放后的生产力如同一往无前的浪潮,涤荡尘埃。华夏大地无不拍手称快,个个卖力支援国家建设。
吴宏道当年在村里是农事的一把好手,虽然个子不到170cm,但是浑身有劲,平易近人且乐善好施,颇有威望。那时候,农村人很实在,干活好能服众的十级劳力才有机会担任生产队负责人。而吴宏道带领的东风生产大队经常在龙源乡劳动能手比赛中名列前茅,他本人因此被称为“福将”。此外,吴宏道从不居功自傲,待人真诚,一些同村人经常来找他断是非、唠家常,他也努力沟通协调。1984年,在吴宏道60岁的时候,没有摆寿宴,而是尽全力给他的小儿子吴飞龙翻新了一间2层楼的砖瓦房,作为吴飞龙几年后的婚房。婚房是这间新房的二楼,吴宏道和妻子住一楼。这是因为当时的农村有个习俗,父母要和小儿子住在一起,直到去世。
出生于1961年的吴飞龙在他高中毕业后,留在当时的龙溪村担任乡村教师,2年后他通过公开招聘考试,进入位于县城的国企——凤凰县贴花印刷厂上班,上班的交通工具是凤凰牌自行车,这也是家庭重要财产之一。吴飞龙有2个哥哥、1个姐姐,他们在各自领域有自己的特长和建树。到了1980年代末,吴飞龙和比他小一岁的高中校友郑晓静谈了对象。吴飞龙在国企收入保障,且由于表现好,经常获得外出培训的机会,这开阔了他的眼界,同时也助长了他自视过高的缺点;郑晓静从事个体户,往来省城、海州市、甬宁等地进货、赶集,从事服装生意。
这期间,家庭的收入更是突飞猛进。在1990年9月,吴飞龙和郑晓静就在县城的中心用2万元全款买了一间位于幸福里的2层楼平房。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这些钱款多是2元、5元、10元等纸币的集合,装了满满一篮子。改革开放初期,只要走正道肯吃苦,基本可以赚到钱。在20世纪90年代,从事个体户是不少人发家致富的途径,吴飞龙的丈母娘、弟媳、小姨子都纷纷从事该行业,一家人的生活水平稳步提高。
吴飞龙是吴家小儿子,吴屿勃是吴家小孙子。他们父子俩特别受宠。吴飞龙小时候,只管读书,不事生产。特别是哥嫂待他如半个儿子;吴屿勃从小被捧在爷爷手心。记得有一天,吴飞龙带着吴屿勃到龙溪村探亲,正好是傍晚,吴宏道刚端起酒杯打算喝些老酒,看到小孙子吴屿勃来了,二话不说,立马放下酒杯,抱起他就去村口的小卖部。“宝宝,喜欢吃啥”“我要吃那根香肠”“好!买三根……”在回爷爷家的路上,吴屿勃就迫不及待地吃起了香肠。“呸!哇,好臭呀”,吴屿勃刚吃了半口就吐了出来。原来是这批香肠质量不过关,这个情况在当时城乡接合部确实存在,有些劣质食品大行其道。
吴屿勃作为独生子,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每当白蟹上市的时候,他的母亲郑晓静会把螃蟹所有的蟹肉都剥出来,放在吴屿勃的碗里。此外,她还会把一条鱼最美味的部分挑出来夹给儿子。溺爱孩子的恶果很快就暴露出来。有一天,吴屿勃去他舅舅家拜访。在吃午餐的时候,把一根吃了一半的肉骨头径自“戳”在舅妈的饭碗里。这个行为实在是没有教养。
郑晓静可以说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性,她认为男孩子不需要做家务,长大后固然是要努力学习,有好的前途,最好像她丈夫一样吃上公家饭。或许是从小被保护得太好,吴屿勃生性较为柔弱。
有一天,郑晓静带着儿子去丈夫上班的地方,厂里的工人都夸吴屿勃是个聪明的孩子,长得像父亲,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还嘱咐吴飞龙要对妻儿好,还说“他的军功章有妻子的一半”。这个俗语来自当时的流行歌曲《十五的月亮》。这首歌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历史。吴飞龙的同龄人也有不少在西南边疆参加战斗的。正是人民子弟兵同仇敌忾、抵抗侵略,才在很大程度上保障了改革开放的稳定大局。
天有不测风云。对于吴屿勃一家来说,命运的转折发生在1997年。这一年年初,吴宏道因为癌症去世。在此之前,吴飞龙已经辗转奔波各地求医问药,依然束手无策。回想起来,吴飞龙后悔不已,他的父亲过了70岁还想去挣钱,这个不服输的老人在一家化工厂当门卫,不知道是由于职业病还是劳累过度,他在那里上班后不久身体便每况愈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吴飞龙在1998年下岗了。记得那天傍晚,吴飞龙比往常稍微早一点下班,他依然沉默地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抽着烟,偶尔传来一声叹息……郑晓静依然像往常一样准备着晚饭。最后,还是郑晓静打破了寂静,“不用担心,我现在生意还不错,忙不过来,你正好一起来打开新局面”。
当然,下岗的不止他一人。这家乡镇国企改制后,部分下岗工人开始自谋职业,原本在厂里口才好的办起了婚介所,善于烹饪的开起了午托班,就是在县城小学附近的家里为小学生提供付费家庭午餐,还有做会计的加入福利院从事管理工作。吴飞龙为何下岗?大的社会背景是国企改制,个人原因是吴飞龙个人能力有一些,但是脑子不太灵光。其实就是,迎来送往等人情世故不太懂。好在买断了工龄,也有一份安家费。此后,他和妻子全职从事服装生意。他们一开始在当时的凤凰服装城有一个固定的摊位,后来又到其他商场租了店铺。但是,一直都只拥有一个档口,可以养家糊口。所以说,他们只是个体户,限于能力、资金和眼界,一直没有把生意做大,还称不上是商人。有能力养家糊口后,吴飞龙也很感谢几位哥嫂多年来的照顾,先后让自己的小侄女以及侄媳妇到自己的档口帮工,并教导其生意经并给予工资。
得益于国家的政策好,夫妻俩一直以来诚信经营,小本生意还是有些赚头。后来到了2002年年初,吴屿勃住上了在城区佳苑社区的新房子,原本幸福里的那间平房出租了。
小时候,吴屿勃经常和小伙伴张挺、沈川在家门口疯玩玻璃弹珠、小卡片、玩具手枪等游戏。无忧无虑的童年伴随着上小学开始了新的故事。别人或许不会想到,吴屿勃刚上小学时,就遇到一个问题。他的父母希望让他安排进凤凰县城关小学。为什么说是“安排”?因为这是一所有门槛有档次的小学,而他的户口还在龙源乡龙溪村。如果想读这所小学,需要拿出借读费。当然,办法总比困难多。据说,当时吴屿勃的父亲和母亲一咬牙,拿出了3000元,找了门路。这个门路是通过商人毛国平达成的,他是吴飞龙的结拜兄弟。毛国平是龙溪村改革开放以后第一个万元户,到了20世纪90年代末,他家已经盖起了小别墅。当时,他开了一家服装培训学校,日进斗金。他有丰富的社会资源,在一个饭局与凤凰县城关小学的校长张平认识。
为什么万元户大老板会和一个普通个体户家庭有交集。那是因为,吴屿勃的爷爷吴宏道在担任龙溪大队的青年突击队队长时,村里的收成因为天灾经常歉收。吴宏道吃苦耐劳,工分赚得多,毛国平的父亲毛安定是个知识分子,一度在乡政府当干部,但是较为瘦小羸弱,他们家合计来算,工分赚得较少。年底,大队一结账,发现毛家的收入较少。乐善好施的吴宏道时常接济毛家人,毛家儿子们把吴宏道当成舅舅来看待。
年龄相仿的吴家小儿子吴飞龙和毛家小儿子毛国平自幼便是好友,情同手足。正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次帮吴屿勃落实小学名额算是毛国平投桃报李之举。需要指出的是,凤凰县城关小学在当时处于第一梯队,更是在千禧年前后引进了计算机课程,这比一些农村学校提早了许多年。这里优质的教学质量为吴屿勃日后打下了较为坚实的基础。凤凰县城关小学离吴飞龙所在的单位不远,吴屿勃经常在吴飞龙单位对面的拉面店吃完早餐,然后吴飞龙骑着凤凰牌自行车带儿子去上学。
小学时代,吴屿勃的成绩较好,富有领导才能的他自诩有本事,当了小组长喜欢发号施令,他还是一群小伙伴中的孩子王。此外,书籍也是他的好朋友。在家庭良好氛围的熏陶下,他养成了喜欢看书的习惯。他有一间自己的书房,书架上摆放着四大名著、《二十四史》《鬼谷子》《三十六计》等作品。四大名著是他的父亲买来的,《三十六计》是邻居家比他大8岁的哥哥陈阳明送他的。2000年,18岁的陈阳明离开县城去外省读大学,临行前,陈阳明对吴屿勃说,“你是个天资聪慧的孩子,有时候就是心眼太好,长大了要学会自我保护,这本书先送给你,等你长大了再看。”当时,只有10岁的吴屿勃愣愣地点点头,那时的他还不能读懂邻居哥哥话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