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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盐壳新声

在新疆,刚来的新鲜感过了后,很多人就开始出现不适应。

第一个就是干燥的空气。

苏晴每天早上洗脸的时候鼻腔都会出血,应该是毛细血管破裂,脸颊嘴边起白皮。

而这次盐尘遍布的现场熬了几天,这下腿上全是疹子,密密麻麻的看起来可怖,又让人觉得可怜。

这姑娘之前的肌肤可是生嫩青葱的像奶皮子一样。

陈疆生是越看越心疼。

所以他不顾苏晴的反对。

当着她面就要给程知节报告。

“陈疆生,别打!”

苏晴急的要从病床上坐起身。

“不行,你这出事怎么办!”

陈疆生一扭肩膀,躲过她伸向自己的手。

苏晴急得都要哭了:“你敢打……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指挥长,向您报告一个情况……”

陈疆生不理她,直接拨通了程知节电话。

作为援疆指挥部指挥长。

按道理这么个小事,怎么可能到他耳里,可陈疆生清楚记得这位指挥长安排自己当好苏晴的服务员。

有任何问题都要第一时间找他。

果然,一听说是这位海水稻专家的事。

"必须保证治疗好,有困难就回长沙治疗!"程知节的吼声从电话里传来。

西北的医疗条件太差,谁都担不起这位金凤凰出事的风险。

“好的,那我就送她……哎,别……”

陈疆生刚说到一半,旁边苏晴就把电话抢了过去。

“指挥长,我是苏晴,我这边没事,就是有点过敏和干燥了,不是什么大事,嗯,对,没那么紧张……嗯嗯,我保证!”

苏晴这边硬生生打断了陈疆生的“告状”。

“你不要骗我哦!你来的时候,我可是向省委保证了的,要绝对保障你们这批援疆专家的健康和安全!”

苏晴挤出一丝笑容:“放心吧,指挥长,我又不是什么娇弱弱的小姑娘,我保证没事!我们新疆不是有句俗语嘛——娃娃是绊大的,葫芦是吊大的!”

程知节那边也很嘈杂,听她这样说,倒也稍微安心了些。

“唔,那行,有什么困难,你都可以先找陈疆生,他是我们联络员,也是白碱滩的驻村干部,他解决不了的,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最近在忙民促会的事,过段时间,我到你们水稻中心来看你们。”

“哎哎,好咧!”

苏晴挂断电话,没好脸色的把手机扔回给了陈疆生。

接下来医务室挂点滴的这两天,她还真没怎么理这个“巴郎子”。

陈疆生几次替她打饭送过来,这姑娘冷着张俏脸,就是不理他。

让这黝黑面孔的兵团二代,心情忐忑的不行。

好在后面带过来的饭菜,渐渐吃的多了起来,看来恢复的还是不错。

再过了两天,陈疆生过来时,苏晴已经背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坐在病床上工作。

“不急这一下,你把身体养好再干嘛……”

陈疆生把烤肉馕放在桌上,这姑娘故意撇过头不看他。

他只能无趣的盯着输液管里缓缓下坠的药液。

忽然听见病床上传来呢喃:"数据......钠离子转运基因......碱基对根素运作的反应……"

苏晴时而表情严峻,时而眉头深锁,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却又无从下手。

而这些字陈疆生虽然听的懂,但合成词,他却完全不懂意思。

“喂,喂……打小报告的,我问你一个问题。”

苏晴这下按耐不住,虽然没看他,但声音冲着他的方向。

“你说。”陈疆生心里一阵欣喜的抬头。

这几天下来,这位大教授总算叫他了。

总算不生他给程知节打电话的气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这戈壁滩里……”

苏晴的手指无意识搓着被角,盐碱地的风沙拍打着医务室窗棂,输液管里的药液正无声坠入静脉。

她脸色凝重的,让陈疆生不知所措。

“不是在新疆这地方,不管人还是物种,最后都会被异化掉?”

“异化?”

陈疆生更懵了。

“就是说,这个环境太恶劣了,我带过来的实验秧苗,在钠离子转运时,出现异常甲基化。"她指尖划过一串代码,干脆把手提电脑的屏幕转了过来,推到陈疆生面前。

"我在长沙的模拟环境里从未见过这种表观遗传现象。"

“表观遗传……”

陈疆生盯着那些跳动的数据字符,他挠了挠脑袋,完全不知道这些字词是什么意思。

最后只能抓起两颗床头柜上的盐焗杏仁,一脸无辜的望着苏晴。

"就像......"苏晴突然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你明明穿着军靴,脚底却突然长出骆驼的肉垫!"

陈疆生不太喜欢这个比喻,点了点头道:“噢噢,你意思是我们新疆的人和物种,很多基因都发生了变化?”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你看啊,你们新疆人,都是高鼻梁、黑皮肤,这是因为紫外线和风吹雨淋等等自然因素这些气候因素的影响,如果说,我们长沙的稻种,到了这边,也出现了不适应的情况,那怎么办?”

苏晴尽量用陈疆生听得懂的语言。

“你就说你,一个兵团二代,一个汉族娃娃,到了这边,结果也长的又高又大,外表明显新疆化了,皮肤也是黑的……”

听到这话,陈疆生脸色有些尴尬。

“这样不好么?”

苏晴看出他情绪起伏,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话。

“不是说不好,就是这南方的东西,到了这边,还怎么在保证原样的基础上,去适应这里的环境……”

“为什么一定要保证原样?适应不好么?”

陈疆生的脸垂的更低了。

“我看沙漠里的骆驼刺、红柳它们,一样也能生存,就是稍微难看了一点,干干巴巴的,但是……”

“骆驼刺?”

她忽然转头直视陈疆生,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对了!"

苏晴一下没顾得上听陈疆生接下来的话。

她突然掀开被子,她猛的转回电脑,在上面敲打起字符。

“对!骆驼刺是天然的耐盐碱、耐沙漠生物!”

"把骆驼刺的根能扎穿水泥板,它们的根系分泌物能改变土壤团粒结构......"她喃喃自语,输液针头被扯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谢谢你!”

陈疆生被这突如其来的致谢搞的有些摸不清头脑。

“谢谢你启迪我从现存生物系统去探索解决钠离子运转的问题,只要根系反应能不影响菌素的运转......"

“对了!我前面那比喻没别的意思,我觉得你很帅!我很喜欢!”

苏晴百忙之中,突然抬头对着他说了一句。

陈疆生一下愣住了。

苏晴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说错了意思,俏脸一红,赶紧低下头。

"先喝口骆驼奶!这几天都瘦了好多。"

陈疆生突然把一个暖壶塞进她手里。

苏晴本想推脱,但热气温润着她的手,暖暖呼呼的。

她举起壶口,试着喝了一口。

这清新宜人,淡淡的奶香中夹杂着微妙的咸味漫过她开裂的嘴角。

窗外传来突突的拖拉机声,老马叔正带着青年突击队改装滴灌设备,哈萨克族大娘在帐篷外摊开绣着鹰隼纹样的毛毯——那是分中心用来裹培养箱的保温层。

盐壳地上,零件叮当声混着维吾尔语的山歌,在戈壁滩织成新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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