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书喝着酒,双眼暗中瞄着张松,左看右想,呼啦冒出个亲情想法。张松虽然个头痩矮,相貌欠差。但人品优秀,收入丰厚,要是把妻侄女嫁给他,从此,他们两家亲上加亲。刚好妻侄女,今儿随父母来家拜年,何不趁这个难逢的机会,把侄女介绍给他呢!大家酒酣饭饱,两位村官起身告辞,张大才拿出两瓶泸州老窖,分别送给支书主任。
支书拍着主任肩头,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说:“你先去忙吧!我有个私人事情,向老书记汇报呢!”主任心计老道,从支书的眼神中明白,肯定是给张松牵线做媒,不然,他留下来干啥呢!
支书见主任走远,抱着一杯刚泡好的浓茶。边喝边亲热的改口道:“老哥嫂子,今儿这里没有外人,兄弟心里有个想法,暗藏许久,今儿对您们说出来,不知合适不?”
张大才和老婆一听,支书要说好事,立马贴近他说:“支书客气了,既然是好事,何不赶紧讲出来呢!”
支书点燃一支烟,慢条斯理的说:“小松年龄不小,该是找媳妇啦!我想给他牵个姻缘线,把咱家的妻侄女,今儿介绍给他。不知您们两位意为如何?”
老张夫妇一听,确实是个大好事,本来跟支书家沾点亲,这样一来呀!搞得亲上加亲,夫妇眉开眼笑的问道:“妻侄女是啥条件,她能看上咱家松儿不。”
支书在兴头上,一支接着一支,抽着红塔山的香烟,大口大口的吐着烟雾,烟雾中裹夹着浓烈的酒气。他之所以热心做媒,目的看准张松,有权有钱,未来有发展潜力。以后他家儿女下学,好跟张松外出打工,有个照应。
他瞥一眼沉默的张松说:“妻侄女今年高中毕业,芳年十八,模样还算俊,身段也好,刚到村小学做民办教师呢!”
张大才竖立耳朵听着,支书介绍女孩的条件,亦不错、年龄又相当,又是高中毕业,当着民办教师,吃着轻松饭。当即答道:“好啊,多谢支书抬举操心咯!”
张松见父亲,不停的向他使眼色;母亲一旁用手指,按他几下肩膀。显然,父母都赞成这桩好事。一向懂事、听话的张松,不好拨父母的面子,强颜地对支书点着头。
支书拍着张松肩头,高兴的说:“今儿机会好,那姑娘跟她父母,正好来我家拜年呢!下午,太阳偏西的时候,我把她带到河边,树林边儿游玩,你们见个面吧!看看啥感觉。”
张老夫妇双手抱拳,塞给支书一瓶泸州老窖。他满意的迈着醉步,晃晃荡荡的走出张家大院。张松怎么没想到,跟支书相遇,客气的打个招呼,哪知,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村支书在农村,为最基层的官儿,掌管着村里,几百人大小事儿、涉及生存利益。如果稍有得罪,日后恐怕父母有难处。既然这事惹上身,心里盘算着,一个双全其美的办法:支书话照听、姑娘照见、让她回绝。这样,既不得罪支书,又不拨父母面子。
下午四点,太阳缓缓西下,余晖照的人身上,一片暖意。张松忐忑不安的,跟着父母后面,朝着河边树林走去,很远看见,支书带着一群人,在树林边儿走动,观赏清江山水风光。
支书看见老张夫妇,如约而来,欢喜的上前打着招呼。见面拉着妻侄女,向张家人介绍,她叫胡文娣。老张夫妇见姑娘,模样儿果然不错,挺有礼教。便如意的向支书直点头,担心姑娘,瞧不上他家松儿。
原来,胡文娣也是在姨爹的百般劝说下,来见张松一面,顿时心儿凉透,觉得男方学历、个儿外表,跟她的基本要求,相差甚远。但出于礼貌,便自我介绍:她刚满十八,去年高中毕业,在村小学任民办教师,不想过早结婚生子。目前,她在积极备考正式教师呢!
张松感觉这姑娘谈吐不错,到底读过高中的,而且勤奋上进,自知条件不及,并对姑娘说:“感谢小胡来见我,实话相告你吧!我是做建筑活儿,常年在外务工,如果成家,害得人家姑娘孤守空房,一年难见两次,夫妻感情会出问题。”
胡文娣跟张松第一次面谈,彼此感觉,像老朋友久别重逢,一点儿陌生感都没有。她对眼前其貌不扬的张松,彬彬有礼,坦诚不俗的气质,十分欣赏,主动的说:“有缘相识,不能成为恋人,成个交心谈心的朋友,也不错啊!何况你们跟姨爹家,还沾亲呢!留个通讯地址吧!”
张松为难的说:“咱们做建筑工程的,没有固定地址,电话随之改变。如果有缘,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支书听到妻侄女的真实想法,不便强求,只好作罢。张松对这个见面相识的结果,感到十分满意。在回家的路上,父母很看好小胡姑娘,希望儿子日后联系。张松付之一笑不语。
范斌忙于年终公司考核,没时间回家过年,决定把妻儿接到沿海来,在度假村一起过年。开始范妻不同意,按土家习俗,哪有一家人,跑到外面去过年呢!范妻经不住丈夫软磨硬求。
她转念一想,丈夫一年忙到头,难得有两天休息时间。如果不去工地,陪丈夫过年,在家独守着空房,有何意义呢?最终,考虑丈夫事业为重,腊月小年后,范妻带着儿子,经过两天两夜长途跋涉,来到海滨城市,从车站出来,看见丈夫一脸欢笑,打开伏尔加车门,向她和儿子招手呼喊。范妻拉着儿子扑上去,抱着丈夫哭泣起来…..
范妻亦是第一次,带着孩子来海滨城市;十分惊讶,家乡天寒地冻的,飘着鹅毛大雪;海滨这儿阳光灿烂,气候如春怡人。夫妇尽情享受,离别相聚的快乐。
范妻觉得这个年,比家乡过得轻松舒服,不用烧火做饭,像呆在梦中天堂;餐厅摆着上百种口味不同的菜,还配有牛奶、水饺、面条、各种水果,想吃啥就吃啥,亦不用整天接待来访的客人,一家人清清闲闲的,在风光如画的海岛游览,好有情趣哟!
范妻头顶清新的阳光,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挽着丈夫,沿着潮汐微风的海边沙滩,悠闲的散着步,夫妻无意中谈到杨国忠。她猛然抬头问道“如果是你,碰上这样的姑娘,怎么办呢?”
范斌望着一望无边的大海,掀起丈高的冲天波浪,感慨道:“务工男人,既辛苦又可伶,长期跟妻分居,遇上年轻貌美的姑娘缠身,说不动心呢!那是违心的假话。但不是每个在外务工的男人,遇上这样的女子,不顾一切的滚落她裙下。拿我来说吧!每天工作到深夜,要处理工地上很多事情、突发的问题,哪有时间去想女人呢?晚上累倒在床上,立刻乎乎大睡,不过几次做梦,梦中这个女人,却是我媳妇哟!”
范斌说道这儿,泪光楚楚,拥着妻子说道:“凡是做事业的男人,在这个问题上,绝对克制自己、管住裤裆老二,不会去沾惹婚外女人。”范妻面露甜蜜的笑容,拍掌点赞丈夫。
范斌洋洋傲气的继续说道:“年前开董事会。散会时,谈到预防商业色情,侵犯公司核心利益。参会的董事们,除了我年轻,其余都接近六旬以上,大家把目光,呵呵聚集在我脸上。董事长问我,遇上年轻漂亮的姑娘,动心不?我粲然笑道:‘原则五个字:动心不动身。’
然后,起身认真答道:那年我外出打工,临行时,父亲严凌的面容,送我一句铭心的老话:婚外的女人,千好万好,那是在演戏;没有自己的结发妻子好,那是天经地义。你小子记住爹这句话,走南闯北,纹丝不惧呀!所以,我时刻管控自己,别让身体出轨。即便董事长,把天上的七仙女请来,您看,我绝不会动半点情。董事长带头热烈鼓掌。”
范妻被丈夫这番真情,打动得热泪盈眶,当着儿子的面儿,忍不住拥抱着丈夫,一阵亲吻起来……
张松呆在家里,每天陪着父母吃肉喝酒,接待亲朋好友来访,闲得很无聊,加上母亲天天在他耳边唠叨,说他同年的伙伴们,结的结婚、生的生子,唯有他在耍单。再过几年,人家的孩子,可以跑到村小卖部,打酱油买醋啦!催他赶紧找个媳妇。于是,他听得心里直烦,决定提前回工地。
第二天上午,张松坐着村里手扶拖拉机,来到三十来里的镇上,在邮局电话间里,拨通了范斌的大哥大,话说的简单,提前返回工地。范斌当然很高兴,关心的问道:“小张啊!你咋不过十五走呢?一年难得回家休息。”
张松坦然回答:“回家主要看望父母,陪伴两老过年。现在呆着家里,闲暇无事,会憋出毛病。我准备过完初九,返回公司工地,特地向您报告。”
范斌在电话里,说出一句让张松震惊的话:“你小子跑几十里,来给我打电话,真不方便。过年以后,公司不是要给你和郭凯配车吗?我向董事长报告,给你们俩配个大哥大,这样,方便工作联系,又利于提高工效。”
那个时代,别说大山里的农家,既便县城科局级干部,家里装电话都不多,哪有大哥大之说呢!张松真不敢想象,配个随身的大哥大,是个啥感觉呢!等到那一天呀,恐怕拿着这玩意儿,瞌睡都睡不着咯!躺在被窝里,可以跟亲人打电话、接电话。
说来蹊跷,也许上天安排。有时人心里想什么,就会遇上什么。张松打完电话,从镇邮局出来,看见不远的街道边儿,一个挺着大肚皮、抱着岁多小孩的女人,迎面而来;苍白忧悒的脸上,挂着苦煞焦心的表情。
那女子见张松,直愣愣的望着她,显得一阵惊慌。看到他这身精致装束,没法跟几年前、读书的张松联想上。脸上强展着微笑,主动跟他打招呼:“这不是咱们的张松同学吗?听同学们说,你干得不错,升上大经理呢!”
张松没想到,他暗恋几年的姑娘,在镇上不期而遇,看到原丽丽这身状态,估计婚姻生活,过得不是很顺畅。顿生怜悯之心说:“老同学,若不是上天安排,恐怕我们难得见一次面呀!前面不远有个餐馆,咱们进去坐坐聊聊。”
原丽丽犹豫片刻,她在学校读书那会儿,从他眼神中领悟,这个矮小体廋的男生,暗暗的喜欢着她。自从结婚后,她再没跟哪个男生相会。今日突然遇上张松,就像她遇上知音一样,向他点着头。
张松伸手,帮她抱着孩子。哪知小男孩,睁大眼睛望着他,一点不认生,乖乖的拥入他怀抱里。
走进茶馆,里面茶客不多,气氛显得清冷宁静。他们来到二楼,选个角落入座。原丽丽双眼闪着泪光,问道:“老同学成家没有?媳妇是哪儿人啦!”原丽丽一脸苦悲的面容,让张松感到诧异。昔日读书时,他把原丽丽,当作心中暗恋的女神。如今在他面前,像个生活潦倒的村妇,竟然落魄到,在大街上不敢相认。他沉默中冒出一句话:“我婶在镇上打探过你,没想到同学中,你结婚最早啊!”
原丽丽听到这句话,唉的一声叹气道:“哪是我想结婚呢?丈夫的父母,跟母亲同在一个单位,两家关系走的很近。初中毕业的第二年,在父母积极的凑合下,糊里糊涂的跟着他,走进不是我需要的婚姻里,日后才知道,早婚是一杯刺心的苦酒,千万别提前喝呀!”
原丽丽见张松,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腹中胎儿,泪涟涟的说:“丈夫跟我一样,念完初中,招入化肥厂当工人。前几年,效益还不错。自从农村承包责任田后,农民开始不太相信化肥,改施农家肥,降低成本。现在厂里化肥,越来越难卖,工资都难发,照这样下去,厂子迟早会垮。”
原丽丽抱着孩子,泪水滴到孩子脸蛋上。张松关切的问道:你在粮食系统工作好吗?张松不问则罢,这一问咯!让原丽丽更加难过的说:“这些年,粮食大丰收,国家取消粮油计划供应,市场一放开,国有粮店,面临着生存艰难。听说下一步,裁减很多吃闲饭的员工,像我这个状况,恐怕难逃下岗厄运。眼下家里又要添新口,往后生活不知怎么过呢!”
按常情来讲,同学离别多年,见面一般都说好听的话,那会说这些不快的家事呢?原丽丽见张松这一刻,如落水抓到救命草一样,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夫妻下一步双双下岗,希望他帮一把,在粤海建工企业谋个饭碗。
原丽丽这招,果然奏效,引得张松同情,他从衣袋里拿出皮夹,抽出五张百元钞票,递给凄楚可伶的原丽丽。哪知,她坚决不肯接受,推辞的说:“无缘无故,你给这么大个人情,我哪受得了呢?将来,我们夫妇下岗,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帮助我们找个打工的机会,我会感激不尽。”
张松赶紧说:“怎么叫无缘无故呢?首先,我们是同学关系吧!遇上困难互助,乃人间天理常情;其次,我实不相瞒,过去很喜欢你,今生咱们做不了夫妻,做个有情义的同学不好吗?这钱你收下,只当我给你孩子,买点奶粉什么的吧!等待公司给我配上大哥大,我会把号码告诉你的。”
张松瞧她母女一眼,心里特别难受。当年哪种铭心暗恋的感觉,荡然无存了。没说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心酸的走出茶馆,身后伴有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有人喊道:“张松,请留步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