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大自然最具活力的季节,世间万物蓬勃生长,大地一片郁郁葱葱。暖烘烘的日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给每一片叶子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稻谷那青涩又带着甜味的香气,丰收似乎近在咫尺。在这个充满希望的时节,命运的丝线在无形中轻轻摆动,各种故事也在悄然上演。
在四高台的土地上,勤劳的社员们播下了希望的种子。高粱、玉米、黄豆、黑豆等作物错落分布,像是大地上精心绘制的拼图。玉米和黄豆偏爱地势较高的田地,在那里它们可以尽情享受阳光的抚摸;而韩台西边的牛地,则是小麦、蚕豆的一方小天地,它们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默默生长。每当风调雨顺,田里的庄稼像是被注入了无尽的活力,趁着好天气肆意生长。若是你在静谧的夜间漫步于田野,便能真切地听到玉米和高粱拔节的声响,那是生命在与时间赛跑,它们似乎也在担忧大雨或洪水的侵袭,于是贪婪地汲取着大地母亲赐予的营养。然而每每雨水过后,野草也如同得到了冲锋的号角,疯狂肆虐地抢占着生存空间。这时,生产队长们便会迅速召集社员,展开一场与野草的“战斗”——锄草。
说起锄草,那段波澜壮阔的上山下乡岁月便如潮水般涌来。1968年,知识青年响应党的号召,奔赴农村参加生产劳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时间,大量城市知青告别繁华都市,投身广阔的农村天地。转年夏天,大蒲洼公社迎来了第一批知识青年。四高台生产大队因地处分洪区,只象征性地分配到四个知青,两男两女,皆来自津海市区。
两个男知青,金援朝和赵培军,性格外貌截然不同。金援朝,据说是个高干子弟,身材高大挺拔,像是一棵青松。他穿着一件洗得褪了色的军绿衬衫,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透着一股力量感。他留着精神的平头,脸庞瘦削,轮廓分明,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光芒。而赵培军则恰恰相反,长得又矮又胖,脑袋上顶着一个油乎乎的中分头,头发像是许久未曾清洗,一缕缕地贴在头皮上。脸上的肥肉将两只眼睛挤得很小,笑起来更是只剩一条弯弯的细缝。他那副模样,要是出现在抗战电影里,活脱脱一个无需化妆的汉奸形象,可这笑容里,却也藏着几分狡黠与机灵。
再看那两个女知青,宛如春日里的花朵,清新脱俗。年龄稍大的周文英,二十来岁,身着一件雪白的圆领衬衫,衬衫下摆干净利落地系在黑色裤子里,显得十分干练。她的脸略显消瘦,带着些许菜色,像是长期营养不良,但她那干净柔顺的荷叶头,却为她增添了几分文静与精神,每一根发丝都被整齐地梳理着,仿佛岁月的磨砺并未掩盖住她的光芒,反而为她增添了一份沉稳与内敛。
另一个女知青庞媛媛,明显比其他三人年龄小,据说来的时候正在津海市一中念高中二年级。她在四人中格外引人注目,身着朴素的蓝格子衬衫,每一个格子都像是她青春的印记。那两个俏皮的小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欢快地摆动着,充满了青春的活力。清秀的面容,如画的眉目,像是一个从画中走出来的少女,那弯弯的睫毛下,是一双灵动的眼睛,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她戴着一副茶色细边框的眼镜,透过镜片,能看到她眼中闪烁的光芒,透着灵动与聪慧。胸前飘动着的粉红色纱巾,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娇柔,那纱巾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像是少女的心事在风中摇曳。她举手投足间带着书卷气的温婉,恰似山间清泉,纯净而澄澈,一举一动尽显小鸟依人的姿态,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惜,仿佛这世间最需要呵护的珍宝。
四个知青平时住在生产队院里的东西厢房,吃饭则在各个生产队长的家里。之后虽还有几个知青来过四高台,但大多只是走马观花,镀完金便匆匆返回了大城市。这四个知青,只有庞媛媛没念完高中,其余三个都是高中毕业。城里来的这些读书人,一个个细皮嫩肉,说话咬文嚼字,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几乎透明,一看就没经历过田间的风吹日晒,和这朴实的乡村氛围格格不入。乡亲们看着他们不禁犯起了嘀咕,觉得他们一旦参加生产劳动,肯定会手忙脚乱,难以适应。
郭台由于可耕地少,没有接纳这几个读书人。于是,金援朝和赵培军分别去了韩台和张台,周文英和庞媛媛分在了李台。两个男知青渐渐适应了生产队的劳动强度和节奏,从最初挣 5分,到后来挣 8分,最终拿到了男劳力的满分10分。可相比之下,两个女知青却吃尽了苦头。李台的土地最多,大部分种着玉米和高粱,还有少部分是黄豆和黑豆。每到夏天,尤其是伏天,田间的草像是被施了魔法,没几天就长得老高。生产队长李宝光一旦发现“敌情”,便会立刻召集社员锄草。
那个年月,没有现代化的除草工具,一切只能靠人力。如果地湿,锄头使不上劲,或者草长得太高,人就得钻进地里去拔;若是条件允许,就得用锄头来锄草。农村人从小干惯了这活计,可城里来的千金小姐哪能受得了这份苦啊!
两个女知青刚来不久,就赶上了夏季锄草。第一天干活,两人生疏地摆弄着锄头,那锄头在她们手中像是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周文英紧咬着嘴唇,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眼睛紧紧盯着地面,试图找准锄草的角度,可那锄头总是不听使唤。庞媛媛的脸上则写满了慌张,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每锄一下,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没一会儿,两人就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不仅如此,干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手上就磨出了燎泡,燎泡磨破后,脓水渗出来,沾到锄把儿上,手疼得钻心。周文英看着手上的伤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庞媛媛则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蹲在庄稼地里,脸上满是痛苦与无助。
李宝光看到这场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让他俩先回去。这样的劳动表现当然不能给工分,但人总是要吃饭的。于是,李宝光找到郭永合与张金贵商量,看看能不能给这俩女娃找点别的活干。大队领导班子经过一番集体讨论,决定让周文英去小学当代课教师,因为在四个知青里,她的字写得最好,而且是高中毕业。周文英听到这个消息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心中暗自庆幸终于不用忍受这繁重的农活了。而庞媛媛则继续参加生产劳动,每天暂记五个工分。
这个决定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曙光,拯救了周文英,却让庞媛媛陷入了更深的困境。原本还有个伴儿一起落后,现在只剩下她孤身一人。得知还要继续劳动的那几天,庞媛媛整日以泪洗面。她的眼睛哭得红肿,像两颗熟透的桃子,每天躺在炕上,望着房顶发呆,心中满是绝望。每次劳动时,她总会直起腰来面无表情地眺望远方,可远方除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田野,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灵魂已经被这无尽的劳作抽离。在这种绝望的煎熬下,她渐渐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在一次散工后,她投了龙凤河,幸好被路过的李明亮及时搭救。在三个伙伴和一众乡亲的劝解下,她才慢慢重拾生存的勇气。
人总是要活着的,饭总是要吃的,劳动也总是要干的。每次锄草,庞媛媛都不敢有丝毫懈怠,拿着锄头紧赶慢赶,试图追上别人的进度,可还是很快就被落下。别人休息的时候,她还在拼命干活;大家收工了,她的活还没干完;别人都走了,她还在田间独自劳作。一开始,还有人会帮她一把,可到后来,就只剩下她自己了。从小生活在大城市的她,内心充满了恐惧,常常想哭,可哭又有什么用呢?就在她再次陷入绝望的深渊时,一把明晃晃的锄头从田垄对面伸了过来。这把锄头干活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到了她跟前。庞媛媛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李明亮来帮她了。那一刻,她心中的绝望瞬间烟消云散,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感激,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明亮是李三爷的大儿子,完美地遗传了李三爷的基因。他个子不高,又黑又胖,脸上也有不少麻子,像是被岁月随意点上的印记,他说话口吃,每次开口,都要费好大的劲才能挤出几个字。今年 24岁的他,比庞媛媛大7岁,由于长相和口痴的缘故,一直没找到对象。从庞媛媛第一天来到李台,他就被这个青春靓丽的少女深深地吸引了。年轻漂亮的外表、雪白滑嫩的皮肤、朝气蓬勃的精神,无一不让这个庄稼汉子心动不已。平日里,明亮只能在干活时偷偷地窥视庞媛媛,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有了魔力一般,深深吸引着他。他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她,每当她有什么动作,他的目光就会立刻聚焦过去,仿佛她是他生活中唯一的光亮。
这些天干活,明亮发现队里的人渐渐不再帮助庞媛媛,最后总是把她一个人甩在田里,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起初,他心里既兴奋又紧张,不敢贸然过去帮忙,每次想要靠近,却因为害羞而退缩。后来,他终于鼓足了勇气,从地的另一头来接她。两人在青纱帐环抱的田垄上相遇,明亮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的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什么也没说,扛起锄头就走了,只留下庞媛媛在原地发呆。庞媛媛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更有一丝好奇。
夏季的劳动仍在继续,明亮始终默默地帮着庞媛媛锄草、拔草、施肥。庞媛媛对这位憨厚的农村汉子充满了感激,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有一天,两人又一次在田垄上相遇了,庞媛媛叫住了李明亮。
“李大哥,这些天谢谢你!”庞媛媛的声音清脆而柔和,带着一丝羞涩。
明亮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庞媛媛那红扑扑的脸蛋,憋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事!”他的笑容憨厚而朴实,眼睛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从那以后,两人开始有了更多的交流。不过,明亮很少说话,即使开口,语速也很慢。他甘愿做庞媛媛最忠实的听众,耐心倾听她的讲述、听她诉苦,仿佛她的每一句话,都是世间最动听的音符。他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她,时不时轻轻点头,仿佛在告诉她,他在认真地听。
秋收时节,割高粱、收玉米、割豆子,每一项劳动都十分辛苦,尤其是割高粱的爪镰,庞媛媛根本使不好。她的手被爪镰划破了好几次,鲜血直流,但在李明亮的无私帮助下,她终于勉强挣到了 8分。她打心底里感激这位大哥哥,早已把他当成自己在农村的唯一亲人。每次看到他,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温暖,仿佛在这陌生的乡村找到了依靠。
冬天收割芦苇,庞媛媛哪干过这种农活啊!第一天干活,她一个不小心,抓芦苇的左手就被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顺着手指流了下来,她吓得脸色苍白。李明亮赶忙带着她到张英那里消了毒,还缝了几针。结果,庞媛媛那一冬打苇子、淘苇子的任务,全是李明亮替她干的。她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中对他的感激又多了几分,也开始对这个朴实的男人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李台有不少妇女爱嚼舌根子,平日里就喜欢说些闲话,搬弄是非。她们说李明亮这个憨小子看上了城里的妹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说城里来的小狐狸精把这群庄稼汉迷得晕头转向……这些闲话传到李明亮耳朵里,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憨厚地一笑,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可对庞媛媛这样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来说,流言蜚语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戳得她痛苦不堪。晚上,她常常被气得睡不着觉,在宿舍里默默哭泣。周文英一直以为她是被生产劳动折磨的,总是耐心地安慰这个妹妹。
冬天,所有农活忙完,庞媛媛要回家过年了。李明亮把她送到清城汽车站,上车前,她问明亮:“李大哥,你总这么帮我,图啥啊?”
李明亮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庞媛媛那冻得通红的小脸蛋,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稀罕你!”他的声音虽然有些结巴,但却充满了真诚,眼神中满是深情。
庞媛媛的脸瞬间更红了,她低下头,坐上了回家的汽车。到家后,她和母亲说起了这半年多的经历,母亲听完泪水止不住地流,娘儿俩抱头痛哭。当母亲听到女儿和一个庄稼汉子交往的事情后,立刻提出了反对。但媛媛的父亲因为政治问题一直在隔离审查,能到清城插队还是她这个母亲托关系、跑断腿才办成的。女儿和庄稼汉子交往这事让她一时间焦头烂额,却又想不出任何解决办法。
新年到了,庞媛媛本想找高中的同学们聚一聚,可大多数同学都去了很远的地方插队,没能回来。有几个回来的同学,还带来了一个噩耗:和媛媛高中同座的女生叫陈静,她去了东北的一个山村插队,结果生了病,不久便去世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彻底震惊了庞媛媛。在年后的那些日子里,她一直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她置身于一片昏暗的天空下,面对着一望无际的田垄,茫然发呆。田野里空无一人,她想大声哭喊,却发不出一丝声响,四下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天越来越黑,越来越暗,仿佛要将她吞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最终,她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眼神中还残留着恐惧。
过年后的春天,庞媛媛和其他三个知青又回到了四高台。周文英继续她的教学工作,其他三人仍旧参加生产劳动。李明亮还是一如既往地帮着庞媛媛。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庞媛媛渐渐觉得李明亮不再那么难看了。劳动之余,她会把自己喜欢的歌唱给明亮听,明亮总是一脸陶醉地欣赏着眼前这个知识青年,仿佛她就是他生命中的全部。终于,在秋收之后,割芦苇之前,庞媛媛接受了这个朴实憨厚的庄稼汉子,两人私定了终身。过年回家时,庞媛媛和母亲提起这件事。老人虽然心里不同意这门亲事,但丈夫一直生死未卜,她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女儿是她唯一的心头肉,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去寻死吧!
1971年的春天,农忙开始前,19岁的庞媛媛和 26岁的李明亮在李台举办了一场简单而朴素的婚礼。婚礼上,媛媛穿着一件简单的红色棉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虽然婚礼简单,但她却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归宿。李三爷在李台威望极高,媛媛自从进了李家的门,乡亲们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几年后,媛媛为明亮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李君,又过了两年,媛媛生了个儿子,取名叫李伟。
那段特殊的岁月之后,很多男知青在 1978年后陆续返城,包括四高台的金援朝和赵培军。而很多女知青却选择留在了农村,这并非因为她们思想觉悟有多高,而是因为她们早已在农村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等到可以返城的时候,她们已无法割舍这份深厚的亲情。或许,她们也有着和庞媛媛相同的经历。
相比庞媛媛,周文英要幸运很多。她在四高台小学代课,平日里不用参加繁重的生产劳动。她打心底里感谢大队领导和乡亲们对她的照顾,因此工作格外卖力,一心扑在教育工作上。每天清晨,她总是第一个来到学校,仔细擦拭黑板,摆放好桌椅,眼神中满是对新一天的期待。上课铃一响,她便精神抖擞地站在讲台上,声音清脆而有力地传授着知识。四高台村从那以后上学的孩子,几乎都是周老师的学生。孩子们都爱戴这位来自城市的知识女性,从她身上,他们感受到了中国知识分子那种独特而又难以言表的品格。
平日里,周文英的生活十分单调,她常常独自坐在宿舍里,手中拿着一本书,眼神却游离在书页之外,望向窗外那广袤的田野,脸上流露出一丝落寞。庞媛媛虽然辛苦,但起码能和村民们一起劳动,苦中也有乐趣。尤其是庞媛媛结婚后,生产队的宿舍里只剩下了她和另外两个男知青了。两个男知青白天劳动,累得精疲力尽,晚上回来倒头就睡,鼾声如雷。周文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的心里空落落的,渴望能有个可以交流的对象,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煎熬着,她的内心孤独而苦闷。她时常在心里想,难道自己就要在这孤独中度过青春吗?或许只有每天面对孩子们的时候,才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大队书记郭永合的弟弟郭永森在县棉纺厂上班,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是郭永森身材矮小,身形微微有些佝偻,脸上带着几分岁月的沧桑,五官显得也很粗糙。他的一条腿因为患过小儿麻痹症,比另一条腿短了些许,走路时一瘸一拐,每一步都迈得有些艰难。正因为如此,他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对象。然而,郭永合这个哥哥却身材魁梧,脸庞黝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但他整日眉头紧锁,为这个弟弟操碎了心,四处托人打听想给弟弟找个合适的婆娘。当他看到这两个大城市来的女知青时,原本黯淡的眼睛顿时一亮,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心想弟弟的终身大事这下有着落了。为此,郭永合专门去了一趟大蒲洼公社,装模作样地向主管领导询问了几个知青的具体情况。
在得知庞媛媛的父亲存在政治问题后,郭永合暗自庆幸,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幸亏这个小丫头片子已经嫁给明亮那个憨小子了。剩下的周文英出身清白,正是和他弟弟成家的不二人选。尤其是周文英那爱岗敬业的精神和高超的教学水平,让他十分欣赏。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经常借着去生产大队的机会,找周文英聊天,在摸清对方家境后,提出要把亲弟弟介绍给她的想法。
当听到郭永合的想法时,周文英心头猛地一紧,因为她知道大队书记的弟弟长得不咋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她低下头,双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她心里明白,自己这个代课老师只是临时的,如果得罪了书记,很快就会被“打回原形”,又要去吃苦受累了。当脑海中浮现出田间劳作的辛苦画面,她的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她想保住代课教师这个“铁饭碗”,于是在犹豫了片刻后,便痛快地答应和郭永森交往,脸上也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
1972年的春天,还是在农忙季节到来之前,在庞媛媛结婚的一年后,周文英和郭永森也步入了婚姻的殿堂。那天,周文英穿着一件简单的红色碎花棉袄,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可眼神中却透着一丝无奈与迷茫。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无奈与变数,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身处困境中的人,总是渴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因为有了这根稻草,或许就有了生的希望。这两个女人在人生的关键时刻,紧紧抓住了这根看似脆弱却又无比重要的稻草。虽说只是一根稻草,但它终究挽救了二人的命运。比起那些青春永远定格在这一时代的知识青年,她们无疑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