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剧痛,一股蓬勃汹涌的热量从心脏处勃发出来。
王墨脸色潮红,大口的喘息着,他的病又发作了。
他紧紧的捂着胸口,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的鼻尖落下。
王墨坐在床边,一手紧紧的抓着床单,一手捂着胸口,手臂青筋暴起,由于太用力,胸口被自己抓破,指甲上留下了血痕。
“啊…”王墨低声嘶吼着,浑身不断的冒出热气,胸腔不断的跳动着。仿佛有股奇怪的血气在他的胸腔、心脏处不断的游动,所过之处可以看到淡淡的红光。
“怎么会…更严重了…”
王墨放下了捂着心脏的手,放任胸口的异动,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眼中却是有些遗憾。
“爸妈,我不能继续找你们了。奶奶,我要走了…”
“终于…要解脱了么?”王墨眼前越来越模糊,终于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
月上中天,晚风习习,月色随风给整个城市镀上一层银光。对于桂城来说,四五月的温度还略有些凉意。
一个老旧的小区中,过了12点后灯光便已经基本熄灭,仅有零零散散几道光影从窗中透出。
在小区昏暗的边缘小楼上,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沿着排水管道从二楼爬向三楼,腰间还挂着一个小袋子,看身形是个男人。
这男人是江省的惯偷,名叫丁帅,年纪不大二十来岁,并不是桂城人士,由于被他老家警方通缉,所以在江省流窜。
但因为他化妆和反侦察能力还不错,一直没有被抓到,这让他在桂城小偷圈里渐渐有了些江湖地位,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号叫“盗帅”。
丁帅其人,从小就喜欢偷鸡摸狗,长大后更是上了瘾,一段时间不偷就心痒难耐,但又怕被人抓住受皮肉之苦,所以他做事小心,每次作案都会提前踩点。
此人什么都偷,上到耄耋老人,下至学龄幼童,心痒起来总要摸点什么出来,就连路边乞丐都偷过不止一回。
此时,丁帅戴着口罩,又仔细观察了一遍这个他蹲守了一整天的小楼,左顾右盼后费力的爬上了三楼的阳台。
“这栋楼三楼和五楼今晚就没亮过灯,也没有人进出门过,应该是没有人的。”
他小心的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螺丝刀和一本经书,他每次“开门”后都要丢点东西进去试探一下,这本经书是他前几天从附近的一个道观的功德箱里顺出来的,当时着急拿走功德箱里的钱,顺带带走了这本书,这次正好用这本书试试里面的动静。
丁帅蹲在三楼这家阳台上往里望了望,窗帘拉的死死的,里面没有一点光亮,他拿着螺丝刀往阳台的门锁捅了捅。
“嗯?竟然没锁?”
丁帅心里一喜,这就不用搞出什么动静来了,他轻轻拉开门,把经书往里一丢,靠在窗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过了一分钟,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传来,他心中大定,握紧螺丝刀撩开窗帘一个闪身进了屋内。
丁帅进屋后刚放下帘子松了口气,可刚转身过来,就见房间中的床上坐着一个人,他吓了一跳,没想到竟然有人在家。
“怎么丢书的时候没反应?”
这几年的偷盗经验让他强行按下慌乱的情绪,贴着阳台的门就准备往外跑。
丁帅虽然喜欢偷,频率也不低,但一直没被抓,主要原因一是专挑偏僻无人的地方偷,二是碰到人不犹豫直接跑,主人家没有损失最多报个警,警察听说没有实际损失也不会非要追查到底,故而他总能在被抓的边缘游走。
丁帅撤身转向阳台,抬起握着螺丝刀的手指向床上的人,压低声音说道:
“你别喊!我只是求财,不会伤害你!你别喊我这就走!”
他刚走到阳台边,余光盯着屋里的动静,骤然瞥见床上那人的样貌,登时打了个激灵。
只见床上那人半坐在床边,身材消瘦,好像是个男人,纯白的上衣破破烂烂,胸口露出一道道血痕,手指上血迹似乎还没干。
平肩的长发湿润的贴在脸上,仅露出半边的眼睛,风吹动窗帘,微弱的月光打在脸上,映照出一片惨白,布满血丝的眼中仿佛发出了红光,空洞的眼神正直勾勾的盯着丁帅,那人嘴角抽了抽,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一笑让丁帅头皮发麻,他膀胱一紧,浑身冒出冷汗,血气冲脑,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爆鸣后转身就往下跳。
“鬼啊!”
丁帅感觉自己肾上腺素在疯狂分泌,腿已经酥软无力,但他四肢用力,手脚并用翻下阳台,直接从三楼掉了下去。
“啊!”丁帅发出一声惨叫,重重的落在楼外的树上,头撞在树干上感到天旋地转七荤八素,下一秒仿佛就要晕倒。
但他咬牙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直奔小区保安室,撞开保安亭的门。
保安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丁帅看见保安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抱了上去,瘫在保安身上哭了出来:“我,我偷到鬼家里去了,呜呜呜,救我,呜呜呜。”
话音刚落,丁帅好像想到了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抬头看向保安清醒后质询的目光。
“偷?”
...
王墨呆呆地看着撩开窗帘的阳台,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拿纸擦了擦身上残留的汗水,顾不上去看跳出阳台的那个人怎么样了,低头感受自己的胸口,身上除了汗液没有任何异常,心脏缓慢而有力的跳动着,如同早上的痛苦只是一场梦。
“这是…又熬过去一次?”
王墨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一声,他静静的坐在床边,抬头望向夜空,又蹙眉回想着一个月前的怪事。
王墨出生在一个三线城市,父母长辈都是知识分子,在当地不能说是二代但生活算是富足。
但就在他十二岁生日那天发生了巨变。
父母离奇失踪,而他突兀地昏倒,醒来后便失去了生日当天前后的记忆,从那天起还患上了心脏上的毛病。一开始只是心脏跳动频率时快时慢,后来能明显感到一股热气在心脏周边涌动,让他浑身燥热难耐,胸腔内似乎被火焰灼烧。
王墨看了几次医生,都说是恰逢大变,惊惧所致,让回家好好修养。
虽说父母失踪,但好在王墨家里其他亲戚都还愿意帮扶他的生活,尤其是他的奶奶,由于爷爷早逝,奶奶一直是一人独居。
他父母失踪后奶奶将他从市里接回县中照顾,在老人的悉心照料下,王墨没有走上歧路,让还顺利考上了大学。
在这期间,他的心疾时有发作,频次从一周一次到一周两次,严重时甚至一天一次,身体越来越虚弱。奶奶不顾自己身体不好,带他求诊了不少医院,甚至到了京城看了权威的心脏专家。
可不管是心脏形态还是各项指标,全都没有异常,而发作之时的异状也没有任何医生能解释究竟是什么原因。
所以各个医院都是一样的结论:你的心脏没问题,可能是精神太紧张,建议看看精神科,也可以去看看脑科。
如此反复,王墨从一开始惊慌害怕,到渐渐绝望麻木,直至后来已是心灰意冷。
直到奶奶不知从哪找到的一个瞎眼的游方郎中,写下一句奇怪的批言:
邪气锁心,气盛血弱。
心障不破,世无所医。
王墨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奶奶拿到这张批言后也再也找不见这个郎中。
但王墨终究看得懂“世无所医”四个字,在不知道第几次求医失败后,王墨决定放弃。
为了不让奶奶过于担心,王墨对奶奶谎称在一个隐居的老中医处已经寻到了治愈之法,随后在市里租房找了份时间自由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能养活自己生活,偶尔还能给家里补贴点家用,而且每周还回县里探望奶奶。
虽说放弃了求医,但不代表放弃了自己。既然求人无用,不如求己。
王墨不再纠结于求医治病,开始过好自己每一天的生活,随心而动,自在洒脱。
他开始学做菜,打太极拳,修习八段锦,研读古代的传统文化,他开始读书和修习,追求心灵的充实和强大。
然而就在一个月前的夜里,桂城遭遇罕见的狂风暴雨,抬眼望去,天地间雷蛇乱窜,一片茫茫,漫天落叶飞舞。
王墨伴着风雨点了盏油灯,又泡了杯清茶,随手抽出书柜中的一本典籍。
道德经。
“嗯?”王墨眉头一挑,虽说他读书不少,但这类的书类他还真没看过,此刻这本书仿佛有种特殊的吸引力,他顿时来了兴趣挑灯夜读。
煤油灯灯芯跳动,书本似乎散发出一阵奇异的纸香,王墨专注的拜读这本道教经典,完全沉浸其中,听不见屋外的嘈嘈雨声。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若存。”
眼前的文字越来越大,王墨仿佛沉浸在了不可名状的幽幽冥冥中,心神浑然升空不自知,这种陶然忘机的状态让他听不见屋外的狂风暴雨,似动非动,似醒非醒。
不知过了多久,王墨突然心中一动,退出了那种玄妙的状态,胸口似乎燥热的血气开始涌动,他猛然惊醒,反应过来自己又要开始“发病”了。
王墨合上经文坐上了床,回味着刚刚心神仿若出窍的体验,那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一种感受。
他闭上了眼睛,感到胸前热气的蠢蠢欲动,准备承受心疾的冲击。
然而脑中似乎出现了幻觉,竟缓缓浮现出“湛兮若所存”几个字,这五个字在他的脑海中化为实体,释放出淡淡的莹光,光芒流转间,竟变成一丝青线流向他的心口位置,让他平白生出一缕凉意!
王墨睁开双眼,皱眉看向心口处,感受着热气沸腾汹涌,冲撞跳跃。
而凉意跟随在血气之后游走,缓解了原本因血气经过导致的烫痛和灼烧感,王墨甚至感到一种错觉,就好像血气在横冲直撞,而那缕凉意在后修补被破坏过的身体。
王墨惊喜交加,却又觉得匪夷所思,这对他从小接受的唯物主义教育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难道…这不是什么心脏病,而真是那个郎中说的中邪或者传说中的走火入魔?”
王墨感受着胸口的变化,心中杂念纷至沓来。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血热之气再次剧烈起来,王墨一惊,连忙翻开《道德》,想要借助刚刚那股神异的力量压制住越来越强的燥热。
但这一次却没有再出现奇效,仍仅有刚才出现的那一丝凉意在心口游走,细若游丝。
王墨皱眉看着面前的经文若有所思。
“为什么这次就没有效果呢?”
他努力克制心口异动带来的烦躁和痛苦,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刚刚我的心神完全沉入道德经中,坐忘其他。难道…想要治疗心疾的关键在于修心?可这是不是太不科学了?”
窗外雷雨交加,屋内心疾发作,但这次王墨明显地感觉到痛苦的缓解。
“难不成这世上当真有那玄奇诡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