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般涌来的信息,便是让叶尘都感到颇为惊讶。
他想过张老能拿出手的东西,肯定不是大路货色,至少也得算得上小珍贵一类。
但这直接来了唐伯虎的珍品,属实是有点没料到。
脑海中那已经被叶尘熟记的古代字画评鉴术,也是有一行行信息飘出来。
短短几秒钟时间,这幅画的来龙去脉就全被叶尘知晓。
他缓缓打开画轴,将红叶题诗仕女图平铺开来,看了一分钟后眉毛渐渐拧紧成了一个疙瘩。
这幅画的保存得很好,按照道理来讲成色就算不是顶尖,那最少也能达到优等级,可是却直接成了中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尘心中充满了疑惑。
张寒立见到叶尘的表现,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这是假的?虽然这画并不是他的,而是他的一位朋友从海外拍卖会上买下来,拿回来让他帮忙鉴定。
友人打算将画捐给长安博物馆,毕竟是唐伯虎的画,算得上是民族的瑰宝,所以张寒立当然希望这画是真品。
叶尘忽然道:“张老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寒立闻言,有些紧张地道:“我个人观察来看,这画有六成可能是真品。只是我一直不明白,红叶题诗仕女图相传是以传统的工笔重彩画法画成。”
“辅以三白法渲染仕女面部,突出宫女的浓墨重彩。”张寒立指着画上女字的服饰和面部:“可是这颜色却比较浅。若是因为年久褪色,那么字画整体应该也会非常陈旧,偏偏看着保存得还不错。”
本该浓墨重彩,如今的颜色却比较浅,是偶然吗?
除了面部和服饰之外,叶尘将注意力放到了画中宫女手上的红色树叶,还有桌子上的珊瑚。
同样,颜色也都是偏浅。
这是一幅立轴画,画的左上角是唐伯虎的题诗和款识。
“红叶题情付御沟,当时叮嘱向西流。无端东下人间去,却使君主不信愁。”
四句诗的每个字,颜色也都偏浅。
叶尘苦苦思索......
看着没什么大问题。
他想起来自己找到李煜真迹残篇时,是觉得澄心堂纸手感较厚。
那么......
叶尘脑海中闪过一旦灵光,没错就是厚度!
“红叶题诗仕女图,立轴绢本设色,纵为104厘米,横长47厘米,厚度呢?很少人会注意到厚度!”
叶尘此言一出,张寒立顿时愣住。
对啊厚度方面,是他疏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寒立像是被点醒了般,来回踱步,边走边喃喃自语:“我竟然没想到这一层......我知道了!”
张寒立扑倒仕女图上,弓着腰低着头侧着脖子,捏着画作的边边仔细地看起来,眼神逐渐凝重起来。
足足过了五分钟,他扶着老腰揉着脖子,看向叶尘。
叶尘与他对视,嘴角缓缓上扬:“看出来了?”
张寒立点头,眼中闪过思索之色,试着道:“不如我们拿纸笔写下,看看我们的想法是否相同。”
“好。”叶尘答应后,一直没说话的服务人员连忙给两人递过去纸笔。
沙沙沙。
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响起,林青竹十分好奇,踮起脚伸长脖子想看看叶尘写的什么,却不料叶尘用手挡住,一脸坏笑道:“你急什么急,想要我就给你啊?”
林青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直播间里,观众们的好奇心泛滥成灾,一个个急得抓耳挠腮,纷纷艾特“叶小土”。
“叶老板你直说不就行了,要不要这么搞?”
“我老婆已经在脱丝袜了,为了看结果,我特地跑厕所把门反锁,叶老板你快点吧,我要撑不住了!”
“再快一点,再快亿点,就要出来了!”
“......”
在一阵阵催促中,叶尘和张寒立都停下笔,两人四目相对,脸上都有着笑容。
“请。”叶尘做了个手势。
张寒立把纸翻转过来,两个大字映入眼帘。
“揭画!”
叶尘笑着把自己手上的纸翻转,上面同样也是两个字。
“揭画!”
“哈哈哈哈,叶先生的想法果然与我不谋而合,说实话要不是你提醒,我还想不到这一层!”张寒立喜笑颜开,只是笑着笑着,眼中就有两行热泪落下:“是真的,确实是真的,我也能跟友人交差了。”
“我要出去打个电话!”张寒立拿起手机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林青竹满脸懵地拿起叶尘写的纸张,默默看着“揭画”两个字,很是不解:“什么是揭画?”
直播间里的人也非常好奇,纷纷发送了双手合十的表情,感谢林青竹帮忙问出这个问题,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揭画”,跟这幅仕女图又有什么关系?
“啥叫揭画,我没读过书,叶老板快解释一下啊。”
“他都多久没看直播间了,艾特这么多次也不回,咱们这么问他是不会回的。”
“雾草,感谢林女神帮忙问了,林女神永远十八!”
叶尘指着仕女图道:“你过来这边看,这画是工笔重彩的画法,所以颜色按照道理来说比较深,但是你看这画上的仕女......”
他拉着林青竹的胳膊,让她靠近一点,林青竹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没有拒绝。
顺着叶尘所指,看到了仕女的面部。
“张老已经说过了,是女的面部颜色比较浅,不过这不算特别明显。更明显的是这枝红珊瑚和仕女手上的红叶。”
叶尘指了指画上的两个地方,“颜色很明显比寻常的朱砂红淡了不少。”
“我问你,如果你拿到一本书,书的封面是蓝色,什么情况下能它褪色?”
叶尘问道。
林青竹想了想,回答道:“要么等它自己变旧,要么就是粘上了什么东西,要么就是封面上的色层少了一层。”
“停!你已经说出答案了。”叶尘笑道:“没错,就是少了一层。”
他喝了一口茶润喉,继续道:“大夏古代的裱画师有一种技艺,可以把一幅画层层揭开,根据纸张的厚度,一般可以揭两到三层。”
“实力出众的画家往往可以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就算揭开两三层,每一层都与原来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便是揭画。”
“揭画,是一种造假的技艺,当然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造假。要把这门技艺学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没有三五十年的功力是不行的,比一些画家作出顶尖化作,还要难。”
“很少有人会沉下心来学这门技术,所以到如今早已失传,很多鉴宝师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叶尘侃侃而谈,听得林青竹目瞪口呆,她没想到大夏古代竟然还会有这种神乎其技的技艺,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她甚至怀疑,朱克甲和爷爷都不知道这个。
“这真的太神奇了......那么这幅画是真品吗?”林青竹问道。
“当然是了。”叶尘点头道:“就算是揭画揭出来的,那也是真品,只是比原来的颜色要浅,保存难度也会比较高。”
“家人们谁懂啊,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古代造假还有这种技术!”
“能干揭画这行的人,也是神人了,几十年学者一门技术,那得练烂多少画啊。”
“我拿着厚纸板,就算运气好没撕烂,能搓出两层来,但是每一张的厚度都不均匀。能把画揭成厚度等分,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都是神人啊。”
“叶老板脸这都知道,不得不说,真是老鼠啃牛屁股,鼠食牛比啊!”
“不说了,叶老板让我长了见识,直接刷火箭。”
有个豪气的观众直接刷了两个火箭。
叶尘解释完后没多久,门“嘭”地一声被推开,张寒立急匆匆地跑进来。
“叶先生,我那位好友想见见你,你晚上有空吗?”
张寒立期待地看着叶尘。
“晚上的事情,我说了不算。”
叶尘摊手道,然后转头看向林青竹,似笑非笑:“我有没有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