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杨军之后，一路再无阻碍。
李平安一行，于四月十八过了长江，由京口入了运河。
当天，他便收到了袁四爷的消息，说汪家的孙小姐，要约他见面。
黄昏时分，李平安下了船。
由陈大锤并四名护卫陪同着，进了丹徒京口的镇海楼下，一处看似普通的酒楼内。
二层雅间外，袁四爷已经候在那里。
见李平安一行上来，袁四爷低声道：“孙小姐听了俺的话，对李大人的提议，十分感兴趣，便命我约见大人。”
说着话，袁四爷看一眼李平安身后的护卫们，又建议道：
“里头只有孙小姐跟她的婢女，大人的随从，就跟俺在对面歇一歇吧。”
“无妨！”李平安摆摆手。
拿下杨军之后，袁四爷这伙人，已经不会再跟他为难了。不然同时得罪当朝首辅和次辅两股力量，这得多脑残啊。
他推开门，直接进去雅间。
果然，雅间内，一名身着绿衣的婢女，正站在门口。
见李平安进来，便垂下头，关上了门。
雅间中摆着一张雕花八仙桌，上首坐着一名头戴唐巾，身穿黑底云纹道袍的青年书生。
此人此人左臂倚靠桌面，右手拿着书，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
他神态安闲，显得十足潇洒风流。
李平安一愣，不是汪家的孙小姐么，怎么是个玉面公子呢？！
那公子见一英气勃勃的年轻公子入内，先是一惊，随即丢了手上的书，站起身来朝着李平安拱手笑道：
“可是李状元公当面？在下汪萱，见过李先生。”
“正是在下，”李平安拱拱手，回礼道：“见过汪小姐。”
此时这才意识到，对方大概是为了出入方便，才女扮男装的。
“哈哈，”汪萱微微一笑，指着桌旁圈椅道：“还请李先生坐下说话。”
说完，看着站在一旁的婢女道：“上好茶。”
“是，小姐！”婢女便在旁边忙活一阵，为两人奉上青瓷茶盏。
而后，这位婢女便推门而出，雅间内只剩李平安和汪萱两人。
李平安揭开茶盏，用杯盖撇了撇盏中浮沫，这才轻抿一口翠绿的茶汤。
“嗯，此茶味鲜浓而不苦，回味甘爽，”李平安赞一声道：“这应该是黄山毛峰吧？”
“李先生果然见多识广，”汪萱点点头，一双眉目盯着李平安道：
“前番先生让袁四转交的千里眼，先生手上不知还有多少存货，小女愿以一千两一支，再收上一百支。”
“哦，”李平安眉毛一扬，微笑道：“汪小姐还真信得过在下呢，见面就谈上十万两的买卖来了。”
“那倒也不是，”汪萱同样面露笑意，语带轻松道：“这段时间，小女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和人力，才把李先生的背景，查清楚呢。”
“李先生跟太仓王家、无锡邹家、松江徐家都有生意来往。”汪萱接着道：
“而且每年的过手的银子，不说百万两，几十万两还是有的嘛。”
“千里眼这种东西，在下不是很想买卖。”李平安咂咂嘴道：
“若是香皂、洗衣皂、香水、香粉什么的，在下愿意每月供给贵方五万到十万两的货。”
“先生说的这些东西，都是紧俏的货。”汪萱点点头道：“不管是在我大明，还是在东瀛佛郎机，肯定极为畅销。”
顿一顿，汪萱轻咬朱唇道：“但是对于我们四海帮来说，现在最紧要的，就是那些千里眼。”
“目下我们四海帮，苟延残喘于溗泗岛上。”汪萱也不跟李平安藏着掖着，点明主旨道：
“不仅要防备官军水师的清剿，还得防备那些倭寇浪人的袭击。每艘船上，要是能有一支千里眼的话，就不用整日里提心吊胆了。”
李平安倒是没有想到，这汪家小姐，是如此爽快之人。
甫一见面，就把真实需求，说了出来，丝毫不认为，李平安这个从六品的朝廷命官，会对他们不利啊！
“敢问汪小姐，麾下还有多少船只和人马。”既然如此，李平安也开门见山了。
“千料海船十五艘，百料海船七十八艘，其他小船不可胜数。”汪萱直接报出底牌道：“人口的话，壮年水手两千余人，老弱妇孺五千人上下。”
“嚯！”李平安倒吸一口冷气。
没想到这汪萱手下，竟有如此的实力。
所谓千料海船，以载重论的话，排水量在五百吨以上。
论空间的话，其载货总尺寸超过三百立方米。
而那两千余人的壮年水手，分明就是两千人的海上武装力量啊。
在李平安看来，这位英气十足的汪萱姑娘，妥妥的是一位女海贼王啊。
李平安稳住心神，疑惑道：“姑娘有如此实力，足以横行江南了，还怕什么水师清剿啊？！”
“你先生你有所不知，”汪萱面露愁容道：“当年家祖被诓到杭州，然后又被朝廷下令处死。之后家祖麾下庞大的船队，就四分五裂了。”
“我的那些个名义上的叔叔们，都拉着常年跟随他们的船长和水手们，嘴上说是为了家祖报仇，其实都是借着名义烧杀抢掠。从而引起了朝廷的猛烈清剿，如今他们十不存一，就是明证啊。”
汪萱接着道：“我们四海帮的这些人马，早就厌倦了海上的打打杀杀，想要获得朝廷的宽恕，从而当个正经海商。可惜这些年，走了平湖陆家、还有小阁老的门路，都不得成功。”
“哦，在下懂了！”李平安点点头。
以他之见，汪萱所部，应该属于嘉靖晚年众海盗中的温和派。
他们想要做正经的海商，可是却由于之前的出身也罢，某些势力的阻挠也罢，完全的失败了。
这才有了自己跟袁四爷说的那些话之后，直接征服了对方的原因。
四海帮和严世蕃的合作，只是迫于形势。他们两家之间，并不是真正的盟友。
而在眼前，汪萱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通过李平安，实现海盗到海商的转变。
“汪小姐，在下还有一问。”李平安深吸口气，朗声道：
“你们想要做海商，那么手上就不能有大明百姓的血啊，不然的话，就是到了皇帝面前，在下也没有办法替你们说话的！”
“李先生放心。”汪萱一字一顿道：“别的队伍我不敢保证，我们四海帮，绝对不会乱杀无辜、袭击地方、截杀别的海商的。”
“嗯！”得到对方的保证，李平安这才点头道：“若是如此，咱们倒是可以往下谈一谈，怎么合作了！”
汪萱闻言，双目更是明亮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