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光在并不宽阔的河面上，撒下一片银色的光泽。
一艘小船静静地停靠在岸边，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船头的灯笼还在随风摇曳，散发出微弱而孤独的光芒。
船上，一切都显得如此寂静。只有河水的波动声和风穿过船帆的声响打破了这深夜的寂静。
船上的帆布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低声诉说着夜的故事。
船舱中，一个身影倚着壁板，静静地凝望着外面水上的月光。
他虽然年轻，可眼神深邃而沉静，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
舱门口，陈大锤手持两把斧子，警戒地看着四周。
不远处的河岸上，一队来自巡检司的兵丁，不时朝着这边望着。
徐福提着灯笼，带着袁四爷上了船。
“请吧，我家姑爷就在舱中等你呢！”徐福指了指昏暗烛光下的船舱。
袁四爷点点头，就要进去，却被陈大锤拦住了。
“大人在里头，不得带武器！”对方伸出了斧子。
“呵呵，知道了！”袁四爷从腰中摸出两把匕首，扔到了一旁。
陈大锤又仔细地搜了一下，确信对方没有武器之后，才将袁四爷放入舱内。
船舱中的年轻人，自然是李平安了。
这艘船，也是他临时租的。毕竟和袁四爷的谈话十分机密，在这黑暗中的小船中，最是合适了。
当然，他也是十分自信，现在的袁四爷，应该对自己没有什么危害了。
见这位满脸络腮胡的壮汉进来，李平安起身拱手道：“袁四爷，咱们早间已经见过了，只是没有想到，你还带着使命而来。”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让袁四爷登时一怔。
几个呼吸后，袁四爷回过神来，朝着李平安拱手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李公子，有话请讲。”
“呵呵，侥幸而已。”李平安指着茶几旁的凳子，笑道：“请坐下说话。”
“嗯，谢过李公子。”袁四爷坐在凳子上，直视李平安。
李平安与袁四爷对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我听说，你曾在五峰船主麾下效力过？”
“不错！”袁四爷的声音平稳，看似毫无波澜。
他如今算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自己要走容易，可是带了的几名过命的弟兄，却在李平安手上。
岂料李平安话锋又是一变，沉声问道：“在下想问问袁四爷，若是朝廷十年前开放海禁，五峰船主之悲剧，还会重演否？”
“这……”袁四爷眉头紧皱，看来并不知道如何作答。
“海贸之利甚厚，而五峰船主独霸四海，掌控四方海贸路线，无论是水师官军，还是江南海商，都不会让他久存的。”李平安又断言道：
“就算是东瀛那边，迟早也会带来反噬。”
“李公子的意思是？”袁四爷睁大双眼，快要被对方说糊涂了。
“这种事，要在私底下把份额都谈好了，才好一起发财。”李平安一副你懂得的表情道：
“世上的生意从来都是这样，如果银子都教一伙人赚去了，肯定不会长久，就连当今圣上，也是一样。”
袁四爷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恕俺这个粗人驽钝，李公子可否直言？”
“在下想跟袁四爷，还有袁四爷后面的人，做一笔长久买卖！”李平安终于开门见山道：
“刚才那支千里眼你也看过了，在下这边还有很多。如果我大量出售给贵方，那么在海上，贵方就能提前发现敌人或猎物，进而从容布局，达到无往而不利之效果。”
“李公子的意思，想跟俺们合伙做海贸生意？”袁四爷终于悟到了。
“没错！”李平安重重点头道：“与民争利，从来不是我李平安的选项，拿着大明的产出，狠狠地去赚东瀛人、佛郎机人、乃至泰西诸国的银子，才是真本事。”
袁四爷神色一变，他根本没想到李平安竟有如此野望。
“还是拿那个千里眼说吧，”李平安笑道：“你说东瀛人，愿意出多少银子来一支？”
“呃……”袁四爷之前跑了二十年海商，眼界还是有的。知道这千里眼虽小，但是战略意义却不一般。
相较于人眼，它强上太多。光说能先发现敌人这一项，就弥足珍贵了。
寻思片刻，袁四爷便答道：“几百两银子，还是愿意出的。”
顿一顿，袁四爷又道：“不仅是海商，如今东瀛国内，群雄割据，战乱纷起，那些番主也会出大价钱来采买这千里眼的。”
“哈哈！”李平安闻言，畅快笑道：“那么现在，我们之间的生意，能不能继续谈下去了？”
“可是……”袁四爷眉尖一挑，声音低上几分道：“老徐说，你可以帮我们孙小姐上岸行商？”
“当然可以，”李平安傲然道：“在下即将去吴县上任，到时候自有办法，让贵家小姐，变盗为民。”
袁四爷又道：“不过俺需要提前去见一下孙小姐，把情况先汇报给她，最终还要看她的意思。”
“无妨！”李平安从几上拿起一个鹿皮筒，递给袁四爷道：“这里有一支千里眼，就当是送给贵小姐的见面礼了。”
“那我就谢过李大人了！”袁四爷接过鹿皮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装着一支黄铜打制的千里眼。
“还有一事，严家谁人指使你来的，还需四爷指出来！”李平安脸上微微一笑，似乎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一般。
“这……”袁四爷看看手上的鹿皮筒，终是咬牙道：“是一名严家的管事，名叫杨军……”
“哈哈哈，好！”李平安听了对方的话，大喜道：“既然这样，袁四爷就跟咱们一起往临清一趟。等拿了这人，你便先行南下。等本官过了江，便和贵家那位孙小姐，见上一面如何？”
事到如今，袁四爷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好在他们这群人，跟严家本身没啥厉害关系，更早就没有了生意往来。
现在为了一位潜力巨大的李平安，抛弃严家这艘快要沉的破船，想来见了小姐，也不会责怪与他。
想到这里，袁四爷便拱手道：“一切听凭李大人吩咐！”
“妙，妙哉！”李平安看着舱外的月色，笑容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