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司胡同飘香院。
在知道湘云姑娘的真实身份后,李平安心生怜悯。
他手摸下巴,寻思送一首水准之上的好词给对方。
可是湘云姑娘却微微朝众人一福,转身就走了。
“哎……”徐妈妈连忙出声呼喊,都没有喊住对方。
无非,她小跑着追了上去。
李平安和王锡爵相视一眼,面面相觑。
王锡爵面色不虞,沉默良久才道:
“师父,既然是忠良之后……”
“我懂的。”李平安朝他使个眼色。
“楚楚,给咱们说说这湘云的事呗。”
楚楚姑娘却有些挠头道:“湘云姑娘近几个月,才从教坊司专营的怡红院转到咱们飘向院来,据说徐妈妈为此,花了一百两银子吧。”
“是这样啊!”李平安点点,心道对方目下并不出名,真要赎身的话,也用不了几个钱吧。
一念至此,李平安心中就有个冲动,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事办了吧?!
盏茶功夫后,果然看徐妈妈怏怏而回。
她来到雅间门前,才挤出一丝笑容,看向李平安道:
“十分抱歉啊李公子,湘云身体不舒服,今晚不能陪你们了,改日我再让她给你斟茶道歉。”
李平安却毫不在意,大手一挥道:“无妨!”
“那赠词之事……”徐妈妈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对方。
毕竟刚才聊得不是太开心,若不是湘云自爆身份,李公子都有翻脸的架势。
但徐妈妈这种老滑头想的是,既然你刚才已经有要答应的架势,不如趁早锁定吧。
“诗词就算了。”李平安摇头道:“本人却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跟徐妈妈聊聊。”
“哦?”徐妈妈拿着大红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道:“李公子,尽管说。”
李平安微微一笑,淡然道:“我想替湘云姑娘赎身,徐妈妈开个价吧!”
徐妈妈闻言,整个人一呆。
须臾,她才回过神来道:“公子爷啊,这事难办哦。”
“有什么难办的?”旁边的王锡爵却豪气道:“无非是钱嘛,你说要多少?”
“银子到时其次。”徐妈妈不住摇头道:
“关键湘云姑娘是官妓,落籍在教坊司的,要为她赎身,就要摆平教坊司甚至还有吏部的人。另外……”
“徐妈妈接着说。”李平安闻言,面现冷笑。
他以为这不过是徐妈妈拿乔喊高价的铺垫。人在欢场嘛,可以理解。
徐妈妈的声音低了许多,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恐惧:
“还有就是,当年湘云因家事牵连,被罚入教坊司时,小阁老曾当着许多官员的面说过,京师上下,不准为她赎身。”
“严世藩?”李平安脸色微变。
想来也对,当年湘云的爷爷夏言和严世藩的老爹严嵩,可谓是斗得不可开交。
这严嵩借着收复河套之事,勾结仇鸾诬陷夏言,好容易把夏言扳倒。
以严世藩嚣张和爱记仇的性格,对身边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是极有可能的。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王锡爵不甘心地问一句。
“王公子说笑了。”徐妈妈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无奈道:
“如今这局面,莫说这北京城,就是大明两京十三省,现在有谁敢逆小阁老的意思?”
“呵呵,”李平安似是气极反笑。
他心里不禁腹诽道,也罢,让这小贼嚣张一段时间,到闰五月的时候,有你这狗屁小阁老哭的时候。
既然一时谈不拢,李平安便不准备继续谈下去了。
只不过今晚已兴致缺缺,便拉着王锡爵与楚楚姑娘告别后,出了飘香院。
马车中,王锡爵轻声道:“师父,现在回不去外城,要去我家歇息么?”
王锡爵是为了备考而来,在离贡院不远的史家胡同,买有一座三进的院子。
“也罢。”此时李平安酒意尽去,真觉得有些疲惫,便点头应下。
次日午时,李平安乘车回到家。
长营街李家小院内,李伟夫妇正和李平安一起吃午饭。
他瞥了一眼王氏,对方端着碗,走出屋去。
然后,李伟才低声道:“平安,昨晚确实和裕王吃饭喝酒了?”
“嗯,”李平安翻着盘中几片烤鸭,如实回答道:“不仅吃饭喝酒了,裕王还和我结拜成了兄弟。”
“咦,这个妙啊!”李伟眼前一亮。
以他熟读三国,且有把貌美女儿送进裕王府的实操,自然知道这事意味着什么。
“那……”李伟放下碗筷,思虑片刻,才搓着手道:
“之前跟你讲的事,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嘿嘿,把握很大的。”李平安微微一笑。
随着洗衣皂厂的成立,加上近日洗衣皂在外城大卖特卖的局面,李伟对于金钱的渴望,正迅速消退。
他十分明白,在如今这个大名,如果自己身后没有权力做保障的话,眼前的这一切,很可能就会成为镜花水月。
李平安并没有点破,而是转开话题道:“前番县试,二哥考得如何?”
“嗨,”李伟摇摇头,面色一黑道:“通州那边的县试倒是过了,但是顺天府的府试,没过。”
“哦?”李平安也面现失望之色。
他原本准备了多条腿走路的方针,其中一条就是帮助二哥李富贵搞点乡试。
可是二哥目前连考秀才这关都没过,距离乡试有些远啊。
“不行的话,我们替你二哥捐个监,让他今秋直接考呢?”李伟想到另一种办法。
“捐监?”李平安也是眼前一亮。
由于近些年来,海寇肆虐。朝廷和地方上,不断募兵练兵征讨,花费着实巨大。
所以便开了明朝景泰年间的老法子,就是捐监,即用钱买的国子监生资格身份。
在捐监制度实行之初,要求捐监者必须是生员,也就是秀才。
这几年条件放宽许多,各界俊秀只要有钱的,也可以捐监。
而身为监生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参加乡试。
李平安略一思考,就觉得此计可行。
要知道,他手上还握着一个大杀器,只要二哥能参加乡试,一个举人的功名,应该跑不了的。
“这个法子可以,改天我问问王锡爵,这捐监什么价钱。”
李平安直接做了决定。
父子正准备商议一下,什么时候让李富贵回来,却见聂世杰,急急忙忙地闯入院子里来。
“李公子,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