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就在一年之前，这里还门庭若市，平日里不少官员进进出出。
但是现在，已经门可罗雀了！
大秦朝堂上的官员们又不傻，他们看得非常透彻：李斯已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了，已经跟不上陛下先进的理念了！
未来失宠几乎已经成了定局！
他的儿子和孙子们，还在等待着他吃饭。
李斯看到这些亲人们，心中总算是有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父亲，刚刚陛下给咱们家里下达了圣旨，说是要给咱们大秦钢铁公司一成干股呢！我听说每年红利就能够拿到上百万钱！”
大儿子一脸兴奋地说道。
有了这些钱财，别说是养活他们一大家子了，就算是过上十分奢靡夜夜笙歌的生活，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看到自己的孩子，竟然因为这种商贾之利而高兴得手舞足蹈，李斯的心中越发悲哀起来！
他坚持了一辈子的理念，难道真的错了吗？
吃完饭之后，他独自一人站在天井中，看着皎洁的月光泼洒在大地上，留下了一地的洁白。
回想起自己这一辈子，完全将精力用在了大秦的建设上！
似乎从来都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他挥了挥衣袖，将身上渗出来的一丝露水扫去，眼神逐渐恢复了坚定！
写下了几封书信，立刻安排手下的亲信：
“把这些信给我的几个老友们送过去！让他们来我这里议事！”
他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大秦的这片天下，终究还是自己这一群老臣们打下来的！
难不成他们的子孙后代，无法继续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了吗？
收到了消息之后的几位老臣，纷纷赶到了李斯家中。
他们，几乎都是一直追随嬴政的几个重臣！
当然，大部分都是一些心怀抱负，而且又以法家思想为主的文官。
“李相已经准备好了吗？以你对大秦的功绩，就算是什么都不做现在立刻辞官归隐，肯定能保住自己的名声！”
“法家终究还是没落了！您的师父荀子不也曾经说过吗？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每一个时代的人都有其自身对应的使命，或许这个时代真的已经不再适合我们法家了！”
“李相还是三思而后行吧！你有没有必要为了我们这些人趟这浑水！”
一群老臣们颤颤巍巍地说道。
李斯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是为了法家，也是为了大秦，更是为了自己，才会选择走上这条路！”
“就算是陛下拿出一张世界地图来，就算是我知道陛下说的也很有道理，但我们终究是士人！”
说完之后，他直接从内襟处扯下来一块白布，蒙在了额头上！
剩下的那几个老臣们也都有样学样，纷纷以白布缠额！
面带悲切之色！
“为了士人的荣光！”
他脱下了自己身上引以为傲的朝服，换上了一身普通士子穿的衣服，腰间挎着仪剑，看起来倒也颇为英武！
十几个人就这么挺胸抬头，信步走到了咸阳宫中。
纷纷跪倒在地上！
大秦的夜晚，老百姓们几乎没有任何夜生活。
尤其是咸阳宫，附近更是没有什么人！
十几个老头子就这样跪了整整一夜，到了第二天上朝的时候，陆陆续续的还有许多官员发现了眼前的这一幕！
大家都疑惑不解地看着李斯带领的十几位老臣。
“李相这是何意？马上就要早朝了，你还是赶紧回去换一身朝服回来面见圣上吧！”
“还是赶紧起来吧，陛下对你恩重如山，你可不千万不要让陛下难做啊！”
一群官员们纷纷劝说道。
大家虽然说并不清楚李斯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却都能看出来，这一次莫羽远征回来之后，李斯和莫羽之间的关系似乎相处得并不是特别融洽。
而且他们还听说，昨天陛下刚刚赏赐给李斯大秦钢铁公司一层的干股！
这分明是在主动向李斯示好，想要缓和双方之间的关系。
没想到李斯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过了许久之后，在咸阳宫前发生的事情传到了莫羽的耳中。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身边的人：
“朕等了许久，难道李相就给朕这样的答复？”
他有些愕然地说道。
本以为李斯会动用一些非常手段，比如说利用草堂之上的威望逼迫自己，放弃工业化的道路！
或者是直接采取暴力行动！
没想到，竟然打算来一个死谏！
他匆匆忙忙来到了咸阳宫前，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斯。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他的身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的露水，长长的须发都被打湿了。
早上的寒风一吹，看起来十分地凄惨！
“丞相是打算造反，把朕推下皇位吗？”
看到这一幕，莫羽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陛下误会了！臣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天下的士人都会做的事情！”
“现在臣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士人罢了！”
听到他的话，莫羽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自己推行科举以及实行工业化之后，士人阶层很有可能会渐渐地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作为士人出身的李斯，正在为这一阶层的利益呐喊呢！
想到这里，他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朕知道李相的意思，你可能觉得我们大秦容不下你们这些士人了！甚至可能觉得士人从现在开始就会渐渐的消失！”
“殊不知，朕的科举制和工业化，让天底下的老百姓都能够成为士人，朕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局面将变成朕与百姓共治天下！”
莫羽的话，让李斯心头巨震！
跪在地上的几位老者，也都面面相觑！
“在你们眼中，也许士人就是读书人，是学的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人，但是在朕的眼中，凡是忧国忧民能为天下百姓而奔劳者，这才是真正的士人！”
“君子立言立功立德，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
莫羽的话就像是一把巨锤一样，狠狠地撞击在他们的心口！
最终，所有人都纷纷低下了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