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尔刚出门，就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的吵闹声。
会议室的隔音不算很好，所以他能清楚地辨别出那是谁的喊声——
列昂节夫。
他朝审议厅扫了一眼，发现这里已经坐了三五个人了，他们都西装革履地端坐着，没有一个是阿瑞尔认识的。
而还在开会的会议室门口都会站着一个警卫，看他们肩膀上的徽章，是先锋军团的人。
先锋军团负责空间站的警卫工作吗？
阿瑞尔凑过去，刚想仔细听听里面在吵什么，就被警卫抬手拦住了。
“请保持距离。”警卫严肃地说道。
“没事。”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警卫身后传来，警卫转过头一愣，立刻敬礼：“议长。”
持明点点头：“你归队吧，我守着这里。”
警卫满头大汗，一个议长干警卫的活儿？先不说合不合适，里面正在交谈的内容，是可以让反攻军团的军团长听的吗……
但犹豫片刻后，警卫还是敬礼离开了，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提议长了。
持明和玥言一样，天生一副冷脸，浑身一股军人的肃杀气，即便是阿瑞尔，都有些紧张了。
可持明忽然伸出了右手：“阿瑞尔，是吧？这次的行动多亏你了。”
阿瑞尔和他握握手，微笑道：“应该的。议长先生……”
“叫我持明就好，我听说了，后杰让你做他的技术专员是吧？那我们差不多就是同一级别了。”
“哈哈……持明先生，我们在门口偷听不太好吧？”
阿瑞尔心里有些惊讶，他原以为持明会是个和玥言一样，非常注重规矩的人，可没想到还挺平易近人的。
持明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偷听？没有吧，我们只是在站岗。”
“如果您的女儿和您一样能学会钻规矩的空子，代达罗斯的氛围会好很多。”阿瑞尔忍不住揶揄道。
持明似乎被他这句话呛住了，音量都不自觉放低了：“这个……是我以前对她太严格了。说实话，阿玥现在的性格是有问题的，但我劝不了她。”
“是因为她母亲的原因吗？”
阿瑞尔斜过眼珠子，偷偷打量持明的脸色，果然，这位平时冷峻如冰山的男人的脸上闪过一抹难堪。
持明刚想说什么，里面就又响起一阵怒喝声——
“这种事还轮不到你做主！你是个什么东西！信不信老子一拳打爆你的狗头！”
还是列昂节夫的声音，他似乎和谁起了争执。
阿瑞尔正猜测着，持明却忽然推门而入：“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门口的两个人，里面的人都是纷纷一愣。
和阿瑞尔跟卡尼曼两个人私聊的情形完全不同，在这个狭小的会议室里，代达罗斯全员到齐，除了他们，列昂节夫和弗洛伊德居然也在。
空气里像是被塞满了看不到的棉花，让人喘不上气。
代达罗斯的队员们坐在一边，不约而同地低着头，列昂节夫已经站起来了，改装的机械臂已经按在了弗洛伊德的肩膀上。
一看到持明，列昂节夫就抓紧了弗洛伊德的衣服：“持明，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
“怎么了？”持明自然地坐在了桌子的一边，旁边就是玥言和卡特，“两位都注意一点，不要在小辈面前失了分寸。”
弗洛伊德从鹰钩鼻里哼出冷笑，用力掰开列昂节夫的手，重新坐了回去。
列昂节夫愤愤地指向夏淼：“我问你，夏淼算不算青年才俊！”
“算。”持明点头，“如果夏淼小姐都不算才俊的话，那空间站恐怕就没有聪明人了。”
虽然被夸赞了，但夏淼现在完全不敢露出开心的表情。
阿瑞尔站在门口，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列昂节夫继续问道：“好，有特殊贡献、成年、还是个拟合体，你就说，这样的人是不是有自主加入反攻军团的权力？”
“是。”持明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可弗洛伊德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沉声说道：“但你们也别忘了，拟合体也不是非要归入反攻军团的。夏淼一没有接受过系统的作战训练，二是人类不可损失的科研人员，要是她在前线出了什么事，谁能负这个责！”
他越说越暴躁，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几乎挤成一团黑木耳。
“更何况，这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也有正规的领养手续，从法律意义上讲，她就是我的女儿——反攻军团就能直接把这么好的姑娘从她的家庭中夺走吗？”
持明点头附和：“没错，拟合体的采用也需要参考其家庭成员的意见。”
“不是，你小子到底帮哪边的！”列昂节夫气得浑身发颤，“再说了，都他妈2219年了！人孩子想干什么，还用得着你指指点点？”
“注意你的措辞！你这个酒囊饭袋！”弗洛伊德下意识地谩骂列昂节夫，转头又看向持明，“再怎么说，我也是议长，还是先锋军团的军团长——我把话放在这儿了，哪怕以后夏淼到地表基地就职，我也不会让她加入反攻军团！”
“那个。”
阿瑞尔忽然举起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辜笑脸。
“有件事我很早就想问了，反攻军团和先锋军团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
这个问题像是两个消音筒，直接罩在了列昂节夫和弗洛伊德的嘴上。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两个人，一下子就如同惊弓之鸟，都是一副忧虑忡忡的模样，低着头不再说话。
代达罗斯的几个人也是一脸惶恐，好像阿瑞尔是问了什么绝对不能触碰的话题。
阿瑞尔轻笑一声：“哦，原来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话题啊，那没事了。这样吧，换个话题，弗洛伊德先生，您和冥河是什么关系？”
这次就连持明都脸色一变，在场的年轻人甚至都不由自主地缩起了脖子，卡特还不停地冲阿瑞尔使眼色。
可阿瑞尔就像是看不到一样，自顾自地说道：“在格兰萨索的时候，我和冥河的人打过交道，这帮人可凶得很嘞，哪怕明知是斯提克斯中心的斯伯特·朗议长，都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同样是议长，弗洛伊德先生您的权限比斯伯特先生更高吗？”
弗洛伊德神色阴鹜，他冷冷地看向阿瑞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件事……和我没关系吧？”
“有吧，冥河的人亲口告诉我是受您的指使。”阿瑞尔说到这儿，还装模作样地捂了一下嘴巴，“抱歉，是我用词不当了，不是指使，是命令。”
持明忽然挺直了脊背，平淡地问道：“我也好奇很久了，冥河，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没有图式装置，却不受依未多的影响；体内没有任何机械装置，却拥有比一般人更强的体能……弗洛伊德军团长，我记得，共同法是明确禁止进行人体基因实验的吧？”
“你们别他妈的血口喷人！”
弗洛伊德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持明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在议会里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和冥河没有半点关系，是有心之人利用他们栽赃陷害我——持明军团长，和依未多有关的实验，怕不是反攻军团在做吧？”
“反攻军团绝对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实验。”持明的脸色也开始难看起来，语气里带上几分煞气，“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既然这次行动也有冥河的人参与，就说明它也是空间站的正规组织，只不过没有公开而已——对吧？”
弗洛伊德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半晌，他冷笑一声：“持明议长，平时没有跟你聊过，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呢。没想到扣起屎盆子来也这么得心应手。”
“干你们妈的！”
列昂节夫突然暴起，一拳砸在桌面上，居然硬生生把桌角砸断了。
“我们现在是在讨论夏淼的事！你们两家子的破事儿我才不关心！”
“夏淼的事情，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弗洛伊德径直往门外走去，“小夏，你自己想清楚再做决定。”
夏淼快把头埋到桌子底下了，回应声若蚊鸣。
弗洛伊德走到门口，忽然站在了阿瑞尔身边，阴冷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忽然笑了。
“几天没见，变化挺大……费列罗·K·昂多，还活着吗？”
“可能吧。”阿瑞尔耸耸肩，“上次合作还挺愉快的，期待下次合作。”
“合作？”弗洛伊德气得鼻尖都开始耸动，“好，好好好……相信我们再见的那一天，不会等很久。”
说完，他就径直离开了审议厅。
持明好奇地看过去，问道：“你们之前见过？”
“见过，不过内容不太方便公开。”阿瑞尔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列昂节夫的身边，“夏淼，你怎么想？”
“啊？”夏淼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慌得手足无措，“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我再考虑一下吧……”
持明点点头，平静地说道：“慢慢想，反攻军团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对了，阿玥，你暂时不要担任队长的职务了。”
这个转折太过突然而生硬，把代达罗斯的各位惊得一颤。
玥言咬住嘴唇，直勾勾地盯着父亲的眼睛，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就当是答应了。
持明扫视一周，最终把目光放在了阿瑞尔身上。
可还没等他开口，列昂节夫就先一步笑着拍了拍手：“那代达罗斯小队的队长的责任，就拜托卡特同学承担一下啦！”
“啊？”
卡特一愣，不知所措地看向持明和玥言。
持明不动声色地沉默片刻，似乎思虑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卡特，你也是资深的拟合体了，希望你能带领代达罗斯小队，取得更好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