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他一动不动，视死如归。
顾飞倾觉得可笑，从他身上起来，收回那块玉，没由来一句：“你是不是还没去上过早课。”
“何意？”他拍拍尘土，眉头一跳，始终未料顾飞倾竟然放了他，“你放了我，难道不怕……”
一说口就被顾飞倾打断，她似是不愿看他。
“你若是上了早课便不会这么说，你上了就会知道师门禁止互相残杀。”
“我就是看你不爽，也是要看门规的面子，对你手下留情。你若还想要杀我，那你来吧，我随时欢迎。”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暮色苍茫，顾飞倾回到无妄峰，刚踏进去，一把铁剑摔在曲星夙面前，带着万雪重泠泠声意。
“高空抛物、不肯受教，罚。”
曲星夙不服管教，被初入山门那样被万雪重制住。
他打不过万雪重又是可气，又是可恨盯着顾飞倾那一脸忍不住的幸灾乐祸，眼神似要将她背盯出个窟窿来。
但她还未走远，一把雪白的剑横空拦住。
“言而无信、过于急躁，罚。”
曲星夙反应过来，当即捧腹大笑。
“……”
顾飞倾觉得自己无妄之灾，又觉得万雪重说的有道理。
她去受罚前神色蔫蔫，看了一眼刚归来不明所以的阿珏。
还以为她们是想去玩，便兴致勃勃地想跟来，被万雪重制止后与顾飞倾神色一致，耸拉着个肩看她们消失暮色中。
还未到地点，就听“哗啦哗啦”的水流声，接着就见水从几丈高的岩石上泄下来，飞溅起阵阵白色的雨雾。
顾飞倾还以为跟柳家的戒律堂一样，未想到是瀑布。
本该等万雪重示意，一旁的曲星夙却如知晓她心意般，直直走进一道水帘下，盘腿而坐，任凭河水浇注。
有他在前，顾飞倾也不肯落其后，刚一踏进去，就被二月的流水激得一颤，便想从中走出。
她又见曲星夙屹立不动，不服输的劲也上来了，难道她不如一个年纪比她小的孩子？
万雪重一走，只余耳边水与水拍打声，因雪初化，山谷的水始带凉意，久了她怕是坚持不住。
顾飞倾无奈之际，只能双手摊放于膝，心中默念这几日习得的功法。
有山间奏鸣，这一习却是忘我，忘了天地，忘了时间，与瀑布宛若合为一体，雷打不动。
待三日过后才回过神，瀑布在眼前如烟如雾。
溅在巨石上的水花，好似下过蒙蒙细雨，在阳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
运转了功法，也不觉得如初时那般冷了。
顾飞倾见曲星夙依旧老僧入定一样，一句话不说，嘲讽也不说，心中奇怪，再次运转功法。
又三日后，顾飞倾还未醒，就听一声什么东西的入水声，接着恢复平静。
顾飞倾过了一会儿睁开眼，曲星夙不知何时游上岸，发丝不停滴水，甩了甩自己的褐色短发，水如丝雨般滑了出去。
他捡了一堆柴，因着溪水冰冷，打火时湿透的身子显得哆哆嗦嗦。
唇色也如面色一致发白，顾飞倾哂然，之前不显，还以为他是什么铜墙铁壁一样。
原是在硬撑，不过能撑这么多天也不容易。
在水里泡了几日，急于取暖，但他手上的燧石跟他过不去了一样，死活不燃。
一怒之下，将燧石抛至入水，见顾飞倾看了过来，瞪了回去，似是在说什么，看什么看！
顾飞倾打坐有所收益，心情好得很，早已不想跟他置气。
以后要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勿伤了和气。
顾飞倾觉得自己脾气越发好了，好笑般地上岸，却不像他一样打颤。
在他的注视下打了个响指，柴即刻不点自燃。
他还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这是我的柴！”
顾飞倾没理他，反手将几条鱼抛至他面前，就像扔剑时那般不留情面。
曲星夙还未发作，就见她坐在巨石上，沐浴着阳光，神色怡然自得，语气自然：“曲星夙，我饿了。”
他正看火，闻言眉头一跳：“你饿了关我什么事？”
日光温暖，顾飞倾望着刚才六日的收益，手上七星亮起了四颗，等再过一段时日全亮了，她姑且算是入门了。
“我给你点了柴，你给我做条鱼有何不可？”
她运转功力灼干衣衫，热气腾腾：“我来你往，这应该不算是指派吧？”
他面色终于有所好转，依旧不依不饶：“我又没让你帮我点。”
“可我已经帮你点了。”顾飞倾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微微摆手。
又见他起身欲灭火：“就算你灭了也掩盖不了我帮你点了的事实，还是你想空承别人的好？自己却不想作为？”
“你！”她巧言善辩令曲星夙踹火的动作一停，险些被她所言气到七窍生烟。
他面色凶狠盯着她的同时，两手共用捞起那几条活蹦乱跳的鱼，走去溪边蹲下处理鱼身。
他动作粗暴，浑身充满了不情愿，顾飞倾嘴角抑不住上扬，这强买强卖的感觉真不错啊。
等他将鱼分别架起来，顾飞倾声音又起：“我要两面焦黄的，你可要烤好点。”
“……”曲星夙翻面的手一抖，满脸的不耐烦。
顾飞倾说完再无声响，曲星夙神色认真，动作轻车熟路，井井有条，那五条鱼对他来说不过小意思。
顾飞倾本来就不是想吃，但那香气若有若无飘了过来，移步挪了过来，静待一旁。
“喏。”曲星夙见她过来，虽然表情十分抗拒，两手各握，仍然举了过去。
顾飞倾也不多说，每条都被烤至刚刚好，她吃了两口，感觉不错。
这谷里的鱼沾了灵气，肉质鲜嫩，软若无骨，虽无椒盐，也能下肚。
她吃完便将鱼架子掷入火中，再也不看其余的，头也不回地要走，留曲星夙不可思议站起：“顾飞倾，你敢浪费粮食！”
顾飞倾挑眉，没想到他说这句话，脚步未停：“你不浪费你自己吃了。”
他又道：“你就这么走了？”
语气带着说不清的急促，顾飞倾停住，“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被水滴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