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邃的暗夜之中,一座宽敞且豪华的别墅静静地矗立,显得幽静又神秘。别墅内,万籁俱寂,不见丝毫灯火之光,唯有天边稀疏的星光与清冷的月光渗进屋中,窗帘随风扭动着身躯,一个人在古韵的屏风后面独舞。
这个人舞姿绝美,身段婀娜,倔强又舒展,柔和中却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随着舞步的流转,一阵风轻拂而过,撩起她那如黑色瀑布般的长发,她轻巧地躲在屏风后,只露出半张脸,那半张脸似在窥望着世间一切尘封的不见天日的真相。
清冷的月光打在她裸露出的半张脸上,不着妆容,清秀寡淡,面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纸,带着一种幽魅如鬼的气息。渐渐的,她的脸暴露在黑暗中。
她身着一袭精致的舞衣,脚踏鲜红的舞鞋,长发随意披散,宛如夜色中流淌的瀑布。那丧尸般惨白的脸配上一张殷红如血的唇,美得惊心动魄,如妖,如鬼,如魔。
月光如水淌进了屋子,黑暗仿佛被月色点亮,她那双红色的舞鞋格外耀眼,犹如暗夜中的一抹烈焰。而就在红色舞鞋的旁边,散落着几颗药丸,不远处,是一具被月光照耀的面目狰狞,双眼圆睁的尸体。
这具尸体便是袁刚,他死了,张着嘴,脸色发青,眼睛突兀地睁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惨相。
慕清轻轻地将一头柔顺的青丝束起,缓缓脱下那双红色的舞鞋,姿态悠然地坐在椅子上,若无其事的看着那具尸体。
一个小时前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那盏从国外带来的香薰已燃至尽,余香袅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深沉而醇厚的香气。
袁刚慢慢从沉睡中清醒过来,之前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困,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他感到眼前一片朦胧,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昏暗。
他影影绰绰看到一个身影站在自己面前,他定睛一看,这个人正是慕清,他长舒了一口气,刚想说话,便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的绑在椅子上,突然悚然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惊恐地看着慕清:“你,你要干什么?”
慕清拿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从黑暗中走了过来。
袁刚吓得脸色黑青:“清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我,我是爸爸啊。”
慕清那双阴鸷的眼睛冷冷地瞥向他,让袁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不打我了?我知道你很想打我,你打呀,打呀!真是报应啊,你也会有今天!”伴着慕清凄惨犀利的笑声,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拉开了不那堪回首的序幕。
慕清的妈妈白梦莎,是一个气质脱俗非常漂亮的舞蹈演员,当年,刚回城的袁刚靠着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和大学生的身份,很快得到了慕清外公的赏识,他千方百计地让自己的女儿白梦莎嫁给他。
白梦莎不得不嫁给了袁刚,从此他的事业扶摇直上,很快就当上了机关科长。袁刚对这个如同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人儿百般呵护,可白梦莎对世俗的袁刚并没有感情,大部分的精力都献给了舞蹈事业。
袁刚心明如镜,知道自己在白梦莎心中并无分量。更知道自己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岳父的扶持,否则自己一个穷小子恐怕也无用武之地。所以他并不介意白梦莎对自己的冷淡,乐观地认为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过段时间等有了孩子,女人的心就会安分了。
两年后,白梦莎诞下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婴。
“吉甫作诵,慕如清风”,他们寄寓着这个孩子文艺美好,像她妈妈一样才貌双全,于是,他为这个面团似的粉人儿取了一个清雅脱俗的名字——慕清。
袁刚看到粉白软糯的小慕清出生,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对她们母女无微不至的关怀,一个大男人整天围着她们转,洗衣服,哄孩子,换尿布、做饭,乐此不疲。
自慕清降生以来,那个曾经沉迷于艺术世界、习惯于养尊处优的白梦莎,面对孩子的种种需求,常常是手忙脚乱,所以事事需要依赖他,这份突如其来的依赖,让袁刚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喜悦和成就感,不禁暗自得意,原来,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心便自然而然地安定下来,这块千年玄铁总算被捂热了。
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在慕清三岁那年,袁刚终于发现白梦莎外面有了情人。第三者是和白梦莎同一舞蹈团的搭档——男舞蹈演员邵秋逸,邵秋逸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才华横溢,举手投足间尽显魅力。
若不是当年白梦莎的父亲嫌弃邵秋逸家庭成份不好,为了拆散他们,也不会逼着女儿嫁给袁刚。
令袁刚特别生气的是白梦莎先提出了离婚,袁刚不想离婚,对白梦莎软硬兼施,打骂她,侮辱她,又向她下跪吻着她的脚趾请求她原谅,还以年幼的慕清为要挟,求她不要离开。白梦莎终于妥协了,可是夫妻俩的感情却形同陌路。
从慕清记事起,这些年都是在父母的吵闹中度过,很多时候,白梦莎站在一地狼藉的碎片之中,哭着请袁刚放手,袁刚愤怒地骂她是婊子,随即又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激烈地吻着她,仿佛要以此来证明些什么。
年幼的慕清,对于这一切感到茫然无措。她不明白,曾经那个给予她温暖怀抱的父亲,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她也不清楚,是什么让父母之间产生了如此深的裂痕。每当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总是父亲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慕清常常恐惧地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在睡梦中,慕清时常梦到袁刚手持利刃,把她和母亲都杀死了,最后父亲与大家同归于尽的场景,这些阴影早就侵入她的童年,她时常在恐惧,无助,自卑中渡过。
这场婚姻的枷锁终于耗到慕清八岁那年,白梦莎挣脱了,可慕清却没有。
绍秋逸后来离开舞蹈团,下海经商,发达了,执意要带走白梦莎,袁刚拼尽全力的阻拦,他卑微到极点,他愿忍受一切,甚至默许两人的来往,只要白梦莎还留在他的身边,还能留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家中,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在对方咄咄逼人的围攻之下,他终是心力交瘁败下阵来,含泪同意了离婚,他们本想连慕清一起带走,可袁刚以同归于尽相要挟,拼死将慕清留下。
白梦莎生怕再生变故,忍着剧痛割舍掉了慕清,和她的挚爱双宿双飞,先在香港大展拳脚,后来定居在海外。
离开了白梦莎,袁刚生了一场大病,在医生的全力救治下,终于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命,此后父女二人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虽然活了下来,但袁刚受了很大的刺激,他毅然辞去机关的工作,拿着白梦莎情人给的钱,也下海经商,学着做生意。
袁刚天生有生意头脑,再加上在机关积累的人脉,没到两年,生意就有了起色,后来生意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势不可当。
他终于成功了,成为了人人艳羡的富豪。
他便对慕清宠爱有加,捧在手心当公主一样的呵护,要天上的星星不敢摘月亮,可是他对慕清有着极强的控制欲,慕清可以为所欲为,但就是不能跳舞,哪怕和跳舞粘一点边儿也不行。
她心中怀揣着一个梦,梦想着能妈妈那样,身披绚烂的舞衣,轻盈地点起脚尖,在舞台上自由地翩翩起舞。
有一次,她觉得袁刚似乎心情很好,便小心翼翼地提了一下要报舞蹈班的想法,然而,话音未落,袁刚马上变了脸色,仿佛被点燃的炮仗,他猛地扬起手,狠狠地扇了她两巴掌,那力度大得惊人。两个红红的掌印留在那张稚嫩的脸上,她呆住了,双眼流着泪水,那年她十一岁,第一次被父亲打得嘴角流血。
继承了母亲艺术基因的慕清,对舞蹈有着近乎痴迷的热爱,袁刚越是这样控制和扼杀她的梦想,越是坚定了她想要继承母亲衣钵的决心,倔强的慕清决定偷偷地学习,任何人也无法阻止她。
十二岁那年,她趁着袁刚不在家,关起门,偷偷从枕下拿出了一张珍藏的民族舞DVD教程,当碟片在影碟机里播放的那一刻,她仿佛置身于艺术殿堂,被压抑了很久的苦闷一下子都释放了出来。
慕清拥有着超乎常人的艺术天赋,学习舞蹈的速度快得惊人,她完全沉醉在舞蹈的艺术氛围里,甚至连开门的声音都没听到。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一转身,袁刚正站在他身后阴翳地看着她。慕清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后退,惊恐地看着他。
袁刚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睛凶神恶煞地瞪着,像头失控的狮子,不容分说劈头盖脸地向慕清打去,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慕清的身上,他怒不可遏地看着慕清,脸上汗水和横肉飞甩,却依旧难泄心头之恨,边打边咆哮着:“我让你跳!让你跳!是学你那不要脸的妈勾引男人吗?你要是还敢跳,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当慕清从晕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四周是一片洁白而寂静的世界,只有头顶的吊瓶里,那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缓缓流进自己的血管,带来一丝丝微弱的凉意。
她才知道自己还没死。
她满身是伤,左侧一条肋骨骨折,疼痛如潮水般汹涌,侵袭着她的每一寸神经。她万万没想到,这种毒打是出自平日对她百依百顺的父亲之手。
她咬牙忍着剧痛,感受着这副伤痕累累的身躯,她未掉过一滴眼泪。倔强的她,从来都不会因为疼而屈服。
哪怕父亲对她的掌控越来越强,每天放学会翻看她的书包,搜查她的房间,偷看她的日记,她觉得自己像犯人一样被控制着,没自由,暗无天日,每天都要关在这座富丽堂皇的监狱里,让她生不如死。
从小被母亲抛弃,又被父亲控制着,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想到了自杀,后来她放弃了,她不想死,因为她热爱舞跳,痴迷到可以为了舞蹈而活着。
十三岁那年,她决定参加学校舞蹈社团,她知道这件事如果被父亲知道后果是什么,可她还是毅然地参加了,舞蹈社团的活动隐秘而谨慎,总是利用午休的时间悄悄排练,尽量不占用学习之外的任何时间。可袁刚还是发现了,随之而来的,是慕青左小指骨折,耳朵短暂性失聪。
十四岁,慕青鼻梁骨骨折,头上缝了四针,当她醒来的时候,脸上还留着尚未清洗掉的血渍。
她看着病房内的天花板居然笑了,她还是活了下来,被层层纱布包裹的头部,仿佛封印千年的木乃伊……
像这样的毒打不知发生了多少次,慕清从未妥协过,她宁愿被活活打死,也要坚守自己的热爱,那份执着,宛若灵魂深处的不灭的信仰,永不放弃,她更从未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如果她不跳舞,袁刚对她出奇的好,可以想做任何事,零花钱要多少给多少。慕清她会拼命地花钱,用金钱来填补那些自小缺失的爱和身心的创伤,她觉得金钱像麻药一样,让生活中的那些痛不那么疼,所以她从小就养成了崇拜金钱,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
袁刚看着手持匕首的慕清惊恐万分:“清儿,你冷静一点,爸爸只是不希望你像你妈妈一样,爸爸是爱你的,爸爸是爱你的!”
慕清专心地擦着那明晃晃的匕首:“爱我?爱我就是要打死我吗?你的爱可真特别啊?”
“爸爸错了,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每次打完你我都会自责很久,爸爸真的不是有意的!”
“你闭嘴!你不是我爸爸!”慕清瞪着眼睛吼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