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 : 首页 > 现实题材 > 暗夜中的舞者

第五十四章 麻村大火(二)

卓华被控制在医院里,四周被警察严密的轮班监视网紧紧包裹,无处遁形。

胡令维近日来,肩上仿佛压着千斤重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阵子人也比过去苍老了许多。

胡令维轻轻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间,他的眼神愈发深邃:“这场惨烈的大火,无疑是凶手蓄意策划,是一场丧心病狂的屠村惨案,凶手对这个村庄,怀揣着刻骨的仇恨,这个人要把这个村庄烧得片甲不留。”

汽油,成了他纵火的主要工具,肆意泼洒在村庄的要害之处,甚至渗透进了几户人家的屋檐,如此庞大的汽油量,足见凶手准备之周密。

更为狡猾的是,他精心挑选了村长儿子大婚之日动手,利用婚宴的喧嚣与人潮作为掩护,这对案件的侦破增加了难度,眼下,我们掌握了一些证据,这些对卓华颇为不利,但也不能完全确定卓华就是凶手,我想听听大家对这个案子怎么看?”

“胡队,我还是坚持之前的观点,我觉得这两桩案子应当并案处理,卓华的嫌疑实在难以撇清。”昊子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师父,就拿这次麻村的大火来说吧,人证物证俱在,他即便再怎么装疯作傻,也洗不清自己的嫌疑。”

“胡队,我也这么认为,在证据面前,我不得不倾向于他就是凶手。”大力也认为卓华是真凶。

老张边熟练地卷着烟,边插话问道:“老胡,那小护士最后是怎么说的?”

“她说,值班的时候闻到一种好闻的焚香味,没到一会儿就睡着了,所以才让卓华有机可乘!”胡令维边说边从嘴里冒着烟。

“焚香味?医院哪来的焚香味?这越说越离谱了,不会是那小护士为了推卸责任,胡乱诌出来的?”老张深吸一口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在现场,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细节,卓华穿43码的鞋,他的身高体重是多少?”

“一百八十公分,一百三十五斤。”

“没错,当时,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个泥脚印,依据当时的环境、湿度、土质硬度,再结合卓华的体型与重量,理论上,那个脚印应当深深刻入泥土十毫米。但出人意料的是,实际测量的深度仅为七毫米,之间存在着不可忽视的三毫米差异。”

“这只是一方面不确定因素,仅凭这一点微末的出入,也不能武断的认为凶手不是卓华吧?”

胡令维笑了笑:“卓华他整日呆在医院里,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下,他到底从哪弄来那么多汽油?况且,我们已经仔细查看了医院的监控录像,卓华那晚是在八点二十分返回的,而火灾发生在晚上十一点多,做案时间并不明确。”

“可是也不排除他参与作案的可能,有可能他是帮凶。”

“不排除这个可能。”胡令维点了点头。

“如果按鞋印推算,粗略估算,那人的体重应该在一百二十斤左右。”昊子缓缓道出。

“一百二十斤?有谁一百二十斤?”

“袁刚!”孟一凡和大力异口同声。

“袁刚?他与麻村有什么牵连?况且,袁刚身高不过一百七十公分,与村民描述的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有着不小的差距。再者,体型上也全然不符。”老张吸着烟道。

胡令维狠狠地吸了两口手中的烟,随即吐出一团浓重的烟雾,眉头紧蹙,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突然,眉头大展:“你们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在这个案子中,我大概有了眉目,但是我需要证实一下我的猜测,明天我们再去麻村。”

第二天上午,胡令维正欲出发去麻村再次调查,电话铃声急三火四地响了,他敏捷地伸手,一把捞起话筒,贴近耳畔。

“胡队,卓华一直在闹,他说愿意配合我们调查,但一定要去麻村看看……”

胡令维沉默片刻,眉宇间闪过一抹决断:“正好我们也要去麻村,带上他!”

三辆警车缓缓驶入麻村的地界,车门应声而开,卓华踏出车门的那一刻,一股浓烈而刺鼻的焦糊气息猛然涌入他的鼻腔,直入他的五脏六腑,在胃里翻滚着,仿佛一张嘴,就能吐出几具烧焦的尸体。

四周,几道黄色的警戒线如同悲怆的分割线,将这片土地上的过往与现状残忍地切割开来。

阳光带着冬日里难得的热烈,格外的晃眼,卓华听着脚下碎石和焦土的嘎吱声心中竟很愉悦,仿佛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他的目光扫过曾经喧嚣残酷,不可一世的麻村,大火后一片颓败死寂,早已面目全非了。

木头与稻草在烈焰的吞噬下化为灰烬,半塌的墙垣间,不时有几块砖石轱辘滚落。穿堂而过的风声,在这空荡荡的废墟里忽断忽续,像妖魔的悲号,更像是为他而唱的赞歌。

村子中偶尔还能见到一些被烧毁的家具残骸,半焦的生活用品,还有烧焦的牲畜横七竖八地躺着,焦黑扭曲,仿佛是地狱里遗落的残肢,触目惊心,暴晒于光天化日之下。

卓华面色冰冷,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当他们来到村长家的房子前,卓华在门前驻立了很久,这栋房子是被烧得最狠,最惨的一个,整个房子院子都烧成了一片废墟,几天前,救援人员从这片废墟之下挖出了五具尸体,那些死者的模样凄惨至极,周身焦糊,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宛如地狱归来的僵尸,令人不寒而栗。

卓华想,他们死前一定是经历了惨绝人寰的痛苦与绝望的挣扎吧。这一家子人曾经逼疯了母亲;那狠心的老妪,竟还为了她那可笑的执念,为母亲布下了令人发指的永不超生阵;她的村长儿子倚仗权势,横行乡里,中饱私囊;她的小儿子还……只是可惜了小儿子的妻子,在新婚之夜便陪着这十恶不赦的一家子堕入地狱,无处葬身。

大喜大悲,因果轮回,所有不义之财转瞬间沦为送葬的纸钱,卓华缓缓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片残破红纸,它本应该是鲜艳的,绚烂夺目的红色喜字,他把红纸放在阳光之下,盯着它看了许久。

孟一凡看到卓华的情绪变化,便问:“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卓华突然诡异的一笑,看着这片红纸被阳光穿透:“你看它像不像一个字?”

“什么字?”

“丧!”

整个麻村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打破了往日的喧嚣,出了这样的惨事是非常沉痛的,家家户户紧闭大门,有的沉浸在无尽的哀思之中,有的在医院陪护受伤的亲属。

然而,在这满目疮痍之中,也有几户人家奇迹般地未受波及,沈奶奶与马老汉的家便是如此,尽管院子被肆虐的火舌舔舐,所幸家中之人皆平安无事。

胡令维带着神色漠然的卓华,一步步迈向老孙婆子那破败不堪的家。

孟一凡目睹卓华这副冷漠的模样,胸中的愤怒如同被风煽动的火苗,愈演愈烈:“实在太惨了,这世道怎会有如此狠毒之人,若是让我逮到他,我一定亲手毙了他!”

卓华看着孟一凡,冷漠的脸上突然泛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竟然笑出了声响。

孟一凡见状,心中的怒气更甚,不由分说地推了卓华一把,催促道:“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赶紧的。”

一行人来到老孙婆子家门前,孟一凡毫不客气地上前敲门,笃笃的声音在静谧的巷弄中回响,却迟迟未见有人应答。

“师父,这家里该不会没人吧?”孟一凡眉头紧锁,疑惑地望向众人。

胡令维见状,亲自上前:“孙大姐,别怕,是我,警长胡令维。今天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向您了解一下,请您开门。”

然而,门里依旧是一片沉寂,没有丝毫动静。

“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关键线索,希望您能全力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胡令维的话语里透露出不容分说的坚决。

不一会儿,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蓬头垢面,面容枯槁的女人,她的眼神空洞呆滞,一副失了心魄的模样,声音沙哑地说:“你们不是了解过了吗?还有什么可问的。”

说完,开着门转身踉跄的往里屋走,胡令维向孟一凡他们使了个眼色,众人心领神会,紧随其后,踏入了老孙婆子那昏暗的房子。

老孙婆子猛然回头,突然看到卓华的脸,她瞪着血红的眼睛,额上青筋根根暴突,面容扭曲狰狞的抽动着,她如同癫狂的野兽,猛地扑向卓华,双手狠狠撕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是你?你竟然有胆回来!你好狠的心,放火烧了我们村子,可怜我们家孩他爹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我恨不得现在就将你挫骨扬灰!”。

“孙大姐,你冷静一下。”几位警察迅速上前,试图拉开失控的老孙婆子,却如同面对一头丧失理智的疯犬,她的牙齿咬住卓华的胳膊不放,任凭众人如何拖拽,也不肯松口。最终,在一番艰难的挣扎与合力之下,众人总算是将她与卓华强行分开。

卓华撸起袖子,看了一眼自己被咬得出血的胳膊,竟然冷漠地一笑。胡令维瞧着他那原本白皙的胳膊,此刻宛如遭受过千刀万剐,密布着层层叠叠的疤痕,旧痕之上又添新伤,触目惊心,让人不忍直视。

老孙婆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发出凄厉的哭嚎:“我那可怜的老头子啊,被烧得不成人样!卓华,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和你那死去的妈一样,都要下地狱,我今儿个就是要和你拼了这条老命!”

老孙婆子挣扎着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又要扑打卓华,却被胡令维眼疾手快地牢牢拽住。最后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大哭:“老天爷啊,还没有天理了,连警察都合伙欺负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婆子,我这冤屈无处可伸,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胡令维连忙安抚道:“孙大姐,你冷静一下,你相信我,我们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

“抓他!你们抓他啊!把他枪毙!”老孙婆子情绪激动,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胡令维耐着性子劝解:“孙大姐,我来就是为了把案子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你再回想一下,你那天看到的就是卓华本人吗?”

“你们什么意思,不相信我?我说是他就是他,错不了!”

“好,我再跟你确认一下,那天是几点看到的卓华?”

老孙婆子重重地喘了口粗气:“约莫是九点多的时候,我起身去外面解手,结果正巧撞见了他,当时我还很奇怪,他怎么会在这?原来他是要屠了我们的村!”

“他穿的什么衣服?”

“黄色的外套,黑裤子,戴了顶黑色帽子。”

“你看清他的脸了吗?”

“没错,一定是他,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孙大姐,请你放下个人情绪,你再好好想想,那天晚上九点多,天色已经大黑,你真的能看清他的脸吗?你要明白,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孙大姐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虽然穿着高领毛衣,脸缩在里面,但我绝对不会看错。那就是他!他的那个身材,身高,除了他,还有谁?”

胡令维皱了皱眉:“卓华身高有一百八十公分,你那天看到的那个人也有这么高吗?”

老孙婆子想了一会儿,眼神闪烁不定:“我看那身高,体形差不多,警察同志,就是他,不会错,除了他谁会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体形差不多?那就是不能肯定?”

“肩膀那块儿,有点……哎呀,反正就是他了,千真万确!”

“肩膀有点什么?”

“说不上来,我晚上看,有点吓人,很奇怪!”

“奇怪?大姐,请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个奇怪?”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