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海滨,进入夏天,早晚凉爽。一大早,海面笼罩着一层像云朵的薄雾,充满腥味的海风,刮得门窗哗啦啦作响,像皮鞭抽打着杨国忠,那烦躁不安的心灵。
他刚进入办公室,接到老婆打来的电话。黄兰花听到老公久违的声音,高兴得直流泪,总是重复,哪些嘱咐关怀他的话。自从张松劝导他以后,心里一直惊恐难安,哪有心思听老婆唠叨呢!耐着性子听完几句,借故挂断她的电话。
没过几分钟,电话又叮叮响起,他拿起听筒,传来夏秘的声音:“杨经理,请您赶快到公司开会。”这段时间,杨国忠听到公司来电话,心里特别惊悚敏感,便问开会啥内容,夏秘淡然回答三个字,不知道!
杨国忠听到夏秘回话的口气,感觉有些异常,难怪这几天,眼皮呼噜呼噜老跳,预感大难来临。他像做贼一样,悄然走进公司办公楼,忐忑不安的进入会议室,发现气氛跟往日不一样,参会的这些人,眼光如利剑向他刺来。
转眼看主持会议的范斌,脸色黯然的瞥他一眼,正言厉色的说:“今儿临时开个短会,主要讨论杨国忠以权谋私,购材违法违规等问题。”
杨国忠猛然心沉,这次。果然,他算盘打错了。原以为,范斌不会因这点事,撕破脸皮,成为对立的仇人,用这种凌厉的口气,决然的对待他。验证眼皮跳灾,情路遇上滔天风暴。
陈会计首先发言:“公司应立刻对杨国忠停职,取消他采购签字资格。”张松接着发言:”公司迅速成立清查组,严查杨国忠购进的材料设备,包括检测施工质量;凡是不合格的,一律清退返工。”郭凯接着发言:“我同意上述同事意见,希望公司,给他一次悔改的机会,配合清查组开展工作,让损失降到最低程度。”
杨国忠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垂着头,脑里如灌满浆糊,思维糊里糊涂,不知说啥。夏秘起身宣读公司决定:即日起,撤销杨国忠经理职务及待遇,协助张松负责清查工作;郭凯负责工程质量检测。
范斌脸色沉重,扫视着大家说:“本来早有反映,杨国忠购材违法违规行为,我一直等待他知迷途返,幡然醒悟。哪知,他不听张松多次劝告,色迷心窍,一意孤行。如果再不制止的话,势必给公司,带来巨大的损失。”
会议不到半个小时。迅速结束。会下的范斌表情,与会上截然不同,像没事的一样,亲热的拥着,沮丧的杨国忠,进入他的办公室,客气的请他落座,张松亦跟着被留下来。杨国忠狠狠地盯他一眼,怪自己当初犯错,不该带这个白眼狼来,他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范斌泡好一杯绿茶,端到杨国忠面前,叹息道:“国忠啊!你们叔侄俩,是我最信赖的左右助手,我把最重要的关键岗位,交给你来把守,没有想到呢!你糊涂到这个地步,为这么个女人,疯狂的不顾事业、家庭和公司利益,你让我好失望哟!”
范斌讲到这儿,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张松赶紧拿着桌上的纸巾,递给痛苦不堪的范斌。他边擦着眼泪,边指着窗外这些、常年跟老婆分离的劳作男人说:“这些务工男人们,包括我在内,谁不想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来陪伴呢?但一想到家庭、想到事业、想到幸苦守家的妻子,必须克制自己性欲、管好身体的老二。”
杨国忠埋着头,喝着茶,却一声不吭。范斌继续说:“你看吧!这片火热的开发工地上,不管是掌握全局的大老总、还是做具体事的小老总,没有一个、把拼打的事儿都丢到一边,像你执意沉迷女色作欢之中。”
杨国忠脸色黯然,抱着茶杯,不敢抬头与范斌对视,真想变成一只老鼠,钻进黑暗的地洞里,永不再出来。
范斌靠近他坐下来,拍着他的肩膀说:“这个公司,不是我一个人开的,我头上还有合股的集团和董事长,管着我呢!如果施工质量出现大的问题,我同样被赶出局,而且按规注销我的股份。我这样做,实属不得而为之啊!现在,你列出所购进的材料、机械设备清单,赶紧提交给张松。商家为你付出的钱,我来想办法补偿吧!”
杨国忠从提包里,拿出五万现金,放在茶几上称:“这都是一些商家,最近送来的行贿款,数额太大,我思前想后不敢动用。”
他又掏出办公室和宿舍钥匙,向范斌躬身致歉,含泪的说:“我无脸见你,对不起你对我一番信任。既然现在革职,就不该再享受经理待遇。”
范斌一把拉住手,痛心开导他:“老同学,以后汲取教训,临时夫妻沾不得。这钥匙暂时不交,待遇不变吧!”
杨国忠怏怏的走出公司大门,回身仰望着,高高耸立耀眼的、四个蓝色大字—粤海建工,心里一阵酸楚。从心理上讲,这公司好像跟他、没啥关系了。他把目光,转向身后的张松脸上,一股怒火迸发而出,狠狠给他后脑一巴掌说:“你小子,真是一条白眼狼,把我害惨呐!你大义灭亲,成心搞垮代替我吧!”
张松拉住表叔的手腕说:“叔,你真是冤枉错怪我哪!其实,您跟商贩之间,往来的这些破事,公司早有察觉,已经派人多方调查。若我要害您的话,一个电话向公安报案,您早就被请进去了。人家范总念情讲义,一直压着没往上级报,等您知错悔改,哪知您至今不认错,侄子心里好难过咯!”
杨国忠拍的一巴掌,打得张松一个踉跄,气得眼睛直翻的说:“范斌太不讲情义,当初我帮他打江山,如今他坐在总经理位上,早把我的功劳忘掉,真是知人不知心咯!”
张松依然紧紧地,拉住表叔的手腕说:“您说我万个错都可以。但不能冤枉人家范总,他想庇护您亦没用;总公司已经启动调查程序,对待假冒材料工程,历来查的很严,一旦发现工程质量问题,立刻严加处罚,造成严重后果的,向公安机关报案。所以,范总一直暗中迁就您,您心里应该有数。”杨国忠甩开张松的双手,愤恨大骂的扬长而去。
杨国忠回到办公室,仰靠在椅子上,脑袋空空的,恍然出现丽蓉笑貌。心里暗暗抖动,如今革职一身清。往后跟她搭伴一起,再也不用当心受怕哪!谁要阻挡他跟丽蓉临时夫妻关系,老子跟他生死拼命。
他想到老陶一句话:人生不能亏待自己,有福就要享受。不然,过这个村,恐怕没这个店。谁见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会不动心呢?
他呆在办公室,好几个小时。突然发现个问题:桌儿上的电话,像哑巴一样,平时商家电话不断。如今,这些转弯抹角的亲戚老乡、哥们、同事,眨眼消失得无踪无影。他终于明白:人不在其位,就无权利,谁还来找你干吗呢!杨国忠想到这些,心里一阵悲哀,眼泪只往肚子里吞。他仰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梦见老婆,穿着那件红连衣裙,像朵艳丽的红牡丹,飘然而来,惊惊慌慌的跑进房,拉住他手喊道:“我夫啊!你咋还靠在这儿,安稳睡大觉呢!那些请你喝酒玩乐的商家,拿着砍刀来找你算账,赶快跟我逃命跑吧!”
杨国忠心生奇怪,老婆相隔千里,咋知道商家拿砍刀,来找他算帐呢?这时,电话响起,惊醒他的噩梦。听筒里传来老陶,急促吼叫的声音:“国忠啊!你签字的货单,今儿去财务部,咋结不了帐呢!人家只认郭凯签字,你们这是玩得哪出戏呀!”
杨国忠听到老陶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当初在县城,若不是遇上他,我姓杨的,不会败落这个可悲的下场,愤怒的说:“这首先要问你自己,把假货劣质品,掺入其中卖给我,被公司检测发现,造成大量的返工,以致我被免职,你还好意思来电话、质问我嘞!”
老陶闻言,大为光火,口气更强硬的说:“姓杨的,太不够朋友哪!我想跟你做成生意,低着架子请你吃喝、还请姑娘来陪你,怎么转身就不认人呢?我卖给你的材料、设备,合同上写的清清楚楚,你不是签字同意了吗?”
这话,真把杨国忠问住了。当时,他色迷心窍,急于跟小姐上床,慌忙在合同末尾签字,合同里,写着什么条款,他看都没看一眼。只想到老陶跟他是哥们朋友,不会坑他的。如今遇上事,反而责怪老陶,把他害惨哪!
老陶当即放狠话:“你在周边打探打探,我姓陶的,从没怕过人呀!亦没遇上卖出的货、收不到钱的事儿。如果,你不把货款付给我,我马上带人来,把你公司闹翻天。你不是喜欢玩女人吗?有人把你身上那玩意儿,卸下来喂狗,让你后半辈子当太监,不信你等着瞧。”
杨国忠随即迸出两个字:随便!叭的一声挂断电话,心想这家伙,哪敢来工地闹事呢!肯定说几句威胁他的话,他还没晃过神来,电话又响啦!他一瞧来电显示,汪辉打来的,肯定为结账的事儿。他哪敢再接呢!
杨国忠被革职,很快在建筑市场传开。汪辉顿感晴天霹雳,赶紧叫卢小姐,通知厂家暂缓发货。那些贿赂他的商家老板们,得知这个消息,心急如焚,拿着他签字的发货单,赶紧来公司财务部结帐。哪知公司规矩有变:凡是发货单上,没有郭凯验收签字,财务一律拒付。
这些商家,顿时傻眼喊天,大感不妙,急忙来到工地。杨国忠正在核对购货清单,只听到房门咚的一声被撞开,进来一大群讨账的人,把他死死的堵在办公室里,凶狠的吵闹声,很远都听得到。
汪辉和老陶,两个供货大户,还招来十多个黑社会打手,腰间撇着明晃晃的砍刀,凶气十足的上门帮助讨账。
一个姓原的、领头彪形大汉,拔出砍刀,咔哒一声,砍断椅子扶手,一把紧紧地封住杨国忠衣领,大喊拿钱来!那壮汉手如虎口钳,封得他喉咙直闭气。
杨国忠没想到,昔日这些称兄道弟的老乡、常喝酒的哥们,眨眼间,成为挥拳动刀的生死仇人,竟然要取他的性命,吓得他屁滚尿流,大喊救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