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一脸茫然无措,从表叔办公室出来,眼角挂着泪花。一位要好的务工师傅老徐,他是本地人,见张松泪汪汪的走出来,关心的问道:“怎么?跟你表叔闹心了。”张松痛苦的点着头。
徐师傅看身边无人,便贴近他耳朵,悄声的说:“张队长,你可要跟你表叔讲呢!少跟那个姓陶的搭伙亲热;这人是咱们村,有名的花花客(意为寻花问柳的嫖娼男人),不然把你表叔家给害了。现在队里人都知道,只是没人敢对你表叔说哟!”
其实,张松心里早知道,谁都不敢在杨国忠面前提起。但他想起前几天,表婶来电话,传来她牵挂表叔、撕裂般的哭泣声。顿时,感觉心像被压路机碾碎。于是,张松决定,找个机会跟表叔深谈一下,劝他知迷途返。不然,他越滑越远,咋收得场呢?
这天晚上,湛蓝的天空,繁星闪烁,空气格外凉爽。张松洗完衣服,晾在门外,很远看见表叔向他走来,挥手示意约他出来,心感几分奇怪,好一段间,不见表叔约他说事聊天。今儿哪股风把他吹来。
张松丢下脸盆,赶紧跑过来对他说:“叔,你今晚咋有时间,过来瞧瞧呢?”杨国忠面色黯然,叹一声长气,啥话没说,拥着他朝海边走去。
张松观察表叔脸色,一定遇上什么难言的事儿。便忍不住对他说:“叔,您有什么事,别堵在心里,讲出来吧!也许心里好受一些。”
杨国忠坐在岸边的岩石上,望着浩瀚无边的潮汐大海,心情沉重的说:“小松,你婶来电话咋说的?”
张松恍然明白,原来表叔约他出来,因为上午,他俩谈话的事儿,还在纠结呢!杨国忠做贼心虚,担心会把这些事,传给他老婆。
张松拉着杨国忠的手说:“叔,您别担心什么,我在电话里,只说你现在,当了经理很忙,很少在办公室里闲着。”
杨国忠用点赞的眼光,瞧着张松直点头问道:她咋说呢?张松回答:“婶子在家很辛苦,心里亦很累呀!长时间不见您来信、或者电话,心里总是担心您。”
杨国忠对群星闪烁的苍空,双眼噙满泪花说:“我对不起你婶子。叔知道你为我好啊!老陶、汪辉,还有工地同事,介绍来的关系,他们都想跟叔做生意。我没有办法回绝、拨他们的面子。其实,我也不想揽这份扰心的活儿。范总给我政策很宽松,只要厂品质量价格无问题,商家该请的请、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不足大惊小怪嘛!”
杨国忠虽然读书少,但人世间的道理,他是明白的。商家那会缘无故花大钱,陪他吃喝不说,还请小姐来伺候呢!这一定暗藏猫腻。问题是,他见到这些含情脉脉、温婉可爱的小姐,脑袋里的原则,统统的被瓦解投降啦!
张松见表叔百般借口,为陷入纸醉金迷的畸形生活开脱,忧心的感叹道:“叔,范总把这副重担交给您。您千万别辜负,人家对您的信任。不然出个大事,既害自己、又害公司、更损大家利益。”杨国忠见晚辈指责之意,板着面孔,愤然的说:“你放心,老子心里有数的。”这天晚上,叔侄俩交谈,不欢而散。
这年五一节,工地放一天假。张松换上干净的衣服,准备请表叔吃个饭。兴致勃勃的来到他的宿舍,敲门无人应声,发现门锁紧闭。
隔壁住的郭凯,闻声出来,嗟然的告诉他:“你叔没在家,刚被一个姓陶的男人邀走,估计请他到县城过节日吧!”
张松听说姓陶的男人,心里一阵抽紧。便客气的问道:“郭经理,好不容易有天休息,您怎么不下城走走?”郭凯苦笑道:“范总交给我一大堆任务,哪有时间去闲逛呢?”说罢,他向张松点头示礼,退回自己的房间里。
黄兰花在节前十天,给丈夫办公室打电话,连拨数次无人接听;连写两封信吧!不见丈夫回复,她急慌了神,生怕丈夫有个意外差池,赶紧给工地的张松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张松安慰的口气:“婶子,您别担心!表叔没事。他现在升任公司部门经理,工作比原来忙得多,他很少在办公室闲着。”
黄兰花一听,老公升职经理,焦忧的心里,渐渐放心的平静下来。最后请张松转达她的约定,五一节这天下午四点,她和老公通上电话。
那个年代,农村除了村委会,有一部电话。村民们要想打个电话,必须翻山越岭几十里地,来到镇上邮局,给在外的亲人打电话。尽管千里之外打工的丈夫,看不到黄兰花衣着容貌,这天,她穿着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拉着两个儿女,很早来到邮局排队。
过节日嘛,来打电话的人很多。轮到她打电话时,已是下午五点多,黄兰花兴奋的拨号过去,电话拨通了,却无人接听。懂事的儿子,见母亲急得满头大汗,脸色十分痛苦。在一旁劝导她说:“娘,也许爹现在临时有事,没在办公室呢!过几天,咱们再来打电话吧!”
黄兰花放下沉重的话筒,痛心的拉着儿女,失望的走出邮局。看着像火球的太阳,渐渐的落山,立刻想起,往日这个时候,跟老公扛着锄头,一起回家的情景。一下忍不住的、伏在儿子肩头,怆天呼地的痛哭道:“我的夫国忠啊!为妻带着儿女,翻山越岭几十里地,来镇上给你打电话,总是你不来接呢?如果嫌弃我这个农妇婆,你直接告诉我吧!我绝不会赖在你身边。但你不能用这种方式,来对待我呀!天呐!我该找谁去说呢?”儿女亦抱着娘怆然的痛哭起来……
此刻的杨国忠,早把张松的传话,妻跟他约定电话的事儿,忘得九霄云外。老陶依然一派,老板光亮的风度,陪着他感叹道:“人生在世,千万别亏待自己,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杨国忠对老陶口若悬河、一套套的人生说教,听起来是懂非懂。但对抱着漂亮的女人,亲热的享受性欢乐,才是彼此相通的硬道理。
老陶面露诡秘的笑道:“杨经理,那位可爱的丽蓉小姐,还念念不忘你这位有情的大哥呢!”老陶说这句话,如一发出膛的炮弹,击中杨国忠思恋性趣的心理。虽然丽蓉跟卢小姐相论,稍差一筹,但在他心里,更有女人别具的风情,宛如一朵出水艳丽的芙蓉。
到了县城,节日格外热闹,到处都是男人陪着女人逛街。杨国忠突然想起,跟老婆的约定,一看时间过六点,想找个路边公用电话,跟老婆和孩子说几句。
老陶紧拉着,几分愧疚的杨国忠劝道:“哎呀,又不是跟情人约电话,现在非打不可;跟老婆打电话嘛!今天打或明天打,都一样嘛!如果在小姐面前提你老婆,会影响她们服务的情绪。”杨国忠觉得老陶此话有理,聚精会神的,跟他去老地方潇洒。
丽蓉听说,杨国忠点了她台位,高兴的跑下楼来,迎接如久别重逢的朋友,见面就给杨国忠一个热抱,柔情似水的情调儿,让他不知所措!
老陶依然点的是那位老朋友,在包厢里,陪伴着杨国忠酒酣饭饱,一起来到灯光交错、音乐舒缓的歌舞厅,里面早已挤满了男女舞伴。
杨国忠相比跟卢小姐,跳舞的胆儿要大多啦!他紧抱着丽蓉小姐,热吻夸她舞跳的好。她那柔柔的身体,紧贴在他剧跳的心窝,随着音乐节奏摆动起来。
时至半夜,他们俨然像一对恋爱的男女,手拉手来到房间。杨国忠进房,这次泡小姐,比前次老道熟络多咯!大胆的拉着她,进入卫生间,打开热水龙头,冲起淋浴来。
冲完澡以后,杨国忠抱着她,迫不及待的上床…….杨国忠做完事,踹着气儿躺下来,沉浸在交欢的兴奋之中。
突然门外,传来咚咚杂乱的脚步声,伴有敲门威严的怒吼声音:“我们是县公安局、治安大队的民警,来查房间有无违法活动,请大家配合啊!”
杨国忠闻声,顿然吓得浑身如筛糠一样,几乎连话儿都说不转。丽蓉到是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儿,,不慌不忙的坐起来穿着衣服。房门哗啦被开,进来几名气势威然的民警,对惊魂胆散的杨国忠,怒目严厉的训斥道:“你们俩赶快穿好衣服,来门口排好队。”
丽蓉悄声嘱咐:“杨哥,咬定初犯,其他话都别说。”杨国忠惊恐的穿好衣服出来,看见楼下停着十几辆、警灯闪烁的警务车,大约一百多名警察,包围这片热闹非凡的城楼。
楼道上排着,做性交易的恐慌男女,双手抱着头,等待民警来发落。主管拿着一大串,开房门的钥匙,经过丽蓉身边时,悄声怨道:“今晚,你拒绝点你台位的那个男人,跑到公安局举报,我们店有违法活动。”
丽蓉沮丧的说:“这下可惹大祸,我要挪窝了。下次你来这儿,再亦见不到我啦!”杨国忠一副悲然、惜香伶玉的样子,抓住她的的手说:“你去哪里呢!能告诉我吗?”丽蓉凄然回答:“我也不知道,反正不能再呆这儿哪!”
公安民警给大门贴上,盖有红章日期的封条后,把性交易的男女,统统的带到一楼院儿里,男女分开排着队,,依次被推进,四面铁窗的警车里。
杨国忠对即将分开的丽蓉说:“你别干这个事儿,找个正当工作多好呢!免得担惊受怕。”丽蓉缓缓回头,向他投来苦笑悲怅的目光。顿时,他心疼不已。
杨国忠被押进、光线暗然的警车里,大脑一片空白,心如鼓敲,没想到嫖娼的后果,会如此严重。
警车行驶到郊外,在一片铁丝电网,环抱的看守所门前,嘎然锐声的停下。高大深黑的铁门下,两名威严的武警持枪守卫;铁门嗡嗡的、电动缓缓打开;男人们被带进铁门紧闭、戒备森严的治安大队,民警连夜突审,做完笔录后,违法者签字,并按上朱红手印。
杨国忠靠着冰冷石墙,一夜惊恐的没合上眼,满脑里都是丽蓉音容笑貌,楸心地担忧她日后生存。熬到第二天上午,杨国忠接到处罚决定书,他当即交完罚款。
一位姓魏的中年男警官,从发款室出来,严峻的对他说:“杨国忠,公安机关念你初犯,认错态度好,只罚1000元。如果下次被抓,罚款十倍;还要接受治安处罚,拘留十五天。农民外出务工挣钱,实不容易,希望你引以为戒,多为家中,辛苦的妻室儿女着想。千万不能再犯。”
杨国忠向警官们躬身致谢,战战兢兢的问道:“公安机关,不会告诉我务工单位吧?”魏警官拍着他肩说:“这次不会,你放心吧!”杨国忠心里轻松一大截,走出他一辈子、也不想迈进来的这扇铁门。
节后的上午,该是队长派工做活儿的时间,张松在工地来回左看右瞧,不见表叔影儿,心里十分焦急,担心他,该不会出事吧!
这时,工地管理员跑来,悄声告诉他一个惊心的消息:“昨天下午,有人亲眼所见,你表叔被老陶请走,该不会被公安抓走吧!”
张松明白管理员这话含义,所指表叔,跟着老陶去那种地方。这时,张松看见工地门口,表叔从电三轮下来,一脸晦暗的走到工地,大家用异样的眼神瞧着他。他像没事一样,照常给大家安排活儿。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大家对杨国忠猜疑,渐渐的得到验证。自从那天节日后,杨国忠再也没有见到,老陶鬼鬼祟祟的身影。原来,他被公安打击处罚多次,并留下底案。公安认定他,不仅自己涉黄违法,而且组织带领他人嫖娼。
拘留半月后,老陶从局子放出来,公安罚他万元,心疼不已。他心里盘算,这钱哪!羊毛出在羊身上,应该记在杨国忠头上。
老陶在工地,有业务关系的朋友。何止杨国忠一个呢!免不了在一起喝酒,哥们推杯换盏忘形时,他一不小心,从嘴里冒出来,很快传到张松耳朵里,感到脸上羞耻不堪,暗自焦急,苦于没有一个好办法,来拯救陷入女色祸水的表叔。
五一节,黄兰花没跟老公通上电话,一直是个痛心的大疙瘩。老公跟她的心灵距离,感觉越离越远,心急如焚。
“七七”是中国情人节。这天晚上,孤灯空房的她,忍不住给老公写信,倾述心中的孤悲之言:“我的夫国忠,你是不是,忘记我和儿女啦!信也不给我写;约好的节日电话,你也给忘掉啦!你不知道,我心如刀绞难过哟!如今,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的心。哪天你离开我,你给我再多的钱,有何用呢?
这几年,你离开我务工,靠的是你对我一片感情,让我感到不孤冷。我把你写来的三十多封信,一页页的拆开,按照时间顺序,装订成册,用牛皮纸作为封面,上面工工整整写着,六个大字:我夫寄来的信。
国忠啊!也许你不相信,每天我流着眼泪,面对这种没有尽头的、孤苦伶仃日子,心里曾无数次问自己,我不满三十五岁,何时熬出头呢?每日早上,天不亮起来,给孩子做早饭,紧接着剁几大盆猪草,喂鸡喂猪。然后扛着锄头、挑着撮箕上山,除草施肥。
火辣辣的太阳,把玉米地晒得像热蒸笼,里面薅草又闷又热,汗水如珠的湿透衣服;中午,啃两个玉米棒、喝口凉开水,继续干到傍晚;看见人家劳作夫妻,成双相伴,扛着锄头一起回家,打心眼里羡慕,留恋我们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最怕黑夜来临,晚上是孤独女人,最难熬的时候。把孩子安顿好以后,除了生理烦躁反应外,心里却深深的思恋着你,大脑被你那双温情的手,掏的空空的。我眼光,最怕触及卧室墙上挂的那张、咱俩彩色结婚照,你含情微笑的望着我,我忍不住对照片中的新郎说:老公,我知道你在外很辛苦,你现在做什么呢!会想我这个,痴情你的老婆吗?不是为了孩子,我早就跟着你去打工,你走到哪、我跟到哪!哪怕风餐露宿,再苦再累心也甜。”
表婶含着泪,写完给老公的信,又给张松写信,暗含疑心的问起,表叔务工的情况。张松那敢把这些事情,如实的告诉她呢!
因为表婶,是个性格刚强、很重感情的人。她把表叔的感情,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呢!如果听到表叔出轨的事儿,那不伤心要命,很可能跑来,跟那个女人拼命不可。他只好委婉对表婶说,表叔担任部门经理很忙,管的事儿很多了,希望表婶在家放心。但我心里担忧,表叔越轨、执迷不悟,这事情迟早会暴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