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胡宇轩对刘锐说：“刘队，陈昱出国留学的手续都办好了，他买了今天晚上八点半飞美国的机票。”
刘锐想了想，“走，去会会他。”
两人来到陈昱家，陈昱似乎并不感到惊讶，也没有抵触和抗拒，他很友好地请二人进了房间。
刘锐和胡宇轩在屋里转了一圈，房间里空荡荡的，以前堆满屋子的书籍都不见了，只剩下简单的家具，茶几旁边放着两个大行李箱。
刘锐问：“收拾的这么干净，这是要走了吗？”
陈昱从桌上拿了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们，“对，今天晚上的飞机。”
“幸运呢？”胡宇轩迫不及待地问。
“房子都卖了，一条宠物鱼我也带不走，买家又不喜欢。”陈昱避重就轻模棱两可地回答。
“鱼缸都不见了，卖了吗？”
“放生了。”
“放生了？我还挺喜欢幸运的，知道你要走了，特意过来看你，就是想把幸运接我家去。”
“你不是不喜欢养宠物吗？早点儿告诉我，我就帮你留着了，真可惜。”
刘锐在餐桌旁坐下，“卸磨杀驴，确实可惜了。”
陈昱看着刘锐，一脸不解，“什么？什么驴？幸运是条鱼。”
刘锐笑了笑，“你们提取幸运的毒液做实验，研究精神控制类药物，大功告成了，幸运被榨干了剩余价值，你就弃之如敝履了。”
“幸运的毒液，研究精神控制类药物，刘队，你们警察也可以信口开河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小说看多了还是自己编故事呢？”
“我们从陈昊家里发现了不明化合物，经分析检测，里面含有一种化学物质，可以致幻还可以扰乱人心控制情绪。冯诗月、史磊和陶玮的体内都检测出了这种物质，陈昊就是通过这种药物控制他们的精神和行为，实现借刀杀人的。”
“这么厉害，看来我小瞧了陈昊，他不仅对天文学感兴趣，生物化学也这么好，可惜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他是个天才呀。”
“你们两个都是天才，没有你，他自己根本完成不了这项研究。”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陈昊的研究你们应该去调查陈昊呀？”
“你对陈昱的研究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吗？还是你一直都知道他在窃取你的研究成果，又或者，你一直都在暗中帮助他，然后再利用他的研究成果。”
“你们告诉我，我才知道他离开精神病院了，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干什么？”
“向兰心可不是这么说的，这项研究必须要用到那条叫幸运的熊猫鱼的毒液，你母亲帮陈昊搞毒液，你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是，向兰心来提取熊猫鱼的毒液，被你撞个正着，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呢？向兰心偷取熊猫鱼的毒液，然后给了陈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仅默许了向兰心这么做，还给她提供方便和帮助，你这不就是在暗中给陈昊的研究提供帮助吗？”
“陈昊有多恨我，多想杀我，你们都看见了，我为什么要帮他？”
“因为你需要他。你对熊猫鱼毒液的研究陷入了瓶颈，陈昊和你一样聪明，甚至比你还聪明，你知道他一直暗中研究你的研究，所以你就想利用他帮你完成你完不成的研究。”
“我从来都没有研究过什么熊猫鱼的毒液，幸运只是我养的宠物鱼。”
“说他比你聪明不一定准确，可他一定比你狠，比你底线低，比你还没有道德，他直接拿活生生的人做实验，而你，只敢用动物做实验。”
“向兰心说的？我只不过用流浪猫流浪狗吓唬吓唬她而已，何况，我找的都是些死猫死狗。”
刘锐给胡宇轩递了个眼色，胡宇轩打开电脑，播放了一段视频，视频里两只流浪狗在一座废弃的桥洞下正惨烈地厮杀，浑身血肉模糊。
胡宇轩切换到下一段视频，一个人正在肢解一只猫，准确地说是在解剖一只猫，视频里有个声音在对解剖过程做记录。
“这种视频我们有二十几段，时长超过五十小时，不用再看下去了吧。”刘锐示意胡宇轩合上电脑，“视频里的声音经比对和你的声音相符。”
“你怎么确定一定是我的声音呢？我和陈昊是双胞胎，长相声音都一模一样，你们怎么不说是他的声音呢？”
“向兰心指认了你，你在她家里解剖动物尸体，不仅对她造成精神恐吓，还在做研究，视频里的记录和讲解就可以证明。”
“我以陈昊的身份和向兰心谈了五年恋爱，她都没发现那个和她谈情说爱有过肌肤之亲的人是陈昱，你确定她分的清我们俩吗？毕竟，根据你们的调查，陈昊早就出院了。”
“我们当然不会只采信她的一面之词。这里每段视频上都有时间，我们根据时间调取了监控视频，天宁大学北门487路公交车到洪村，再倒723路公交车到红星公交场站，回来的时候723路公交车倒208路公交车，直接坐到向兰心家小区门口。这条路线我跟随你的脚步来来回回走了三趟，我还找到了视频里的废旧桥洞，安心桥。”
“如果我犯法了，你们可以把我抓起来。”
“你这么做是不道德的。”
“道德？现在医学发达了，不会因为一个感冒就轻易死人了，你现在来和我谈道德。可是那些科学家前辈先驱们是怎么研究出这些治病救人的药物和手段的，你们知道吗？几百年前，人体解剖人体构造这些学术研究甚至是靠科学家盗墓偷尸研究出来的，那些帮助人类减轻病痛的药物的研发过程中经历了多少次失败，多少次实验，有多少人为此献出了生命？人类就是这样在对未知事物的孜孜探索中不断进步的。”
“他们研究的是治病救人的东西，你们的研究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害人。”
“害人？我害谁了？”
“你利用未知的物种，私自研究精神控制类药物，还做动物实验，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不道德的，违背了社会公序良俗。”
“首先，我没有私自研究什么药物，其次，我解剖的本身就是已经死亡的流浪猫流浪狗。美国的实验室里能造出新冠病毒，谁知道他们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研究，他们又收集了多少未知物种，对多少未知物种进行研究实验。科学本来就是对未知事物进行不断探索，然后人类才在这种探索中不断进步的。”
“新冠病毒对整个人类，对这个世界造成了巨大的伤害，科技推动人类进步应该是对人类对社会有益的研究，而不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的好奇心成就感甚至更加邪恶的动机。陈昊为了报仇，为了所谓的科学研究，甚至不惜用人体做实验，这种研究不仅违背了科学的初衷，甚至违背了你们立志成为科学家的初衷，你还记得你最初的梦想是研究治愈人心的药物吗？”
“让他们直面内心的欲望、恐惧和愤怒，破除心魔，何尝不是治愈人心呢？”
“所以你利用陈昊，利用他对你的仇恨，让他做人体实验，来帮你完成你的研究。”
“陈昊做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利用了他的研究吗？你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证明陈昊杀了好几个人，为什么还要揪着我不放呢？我不是受害人吗？你们不帮我讨回公道，反而在这里处心积虑想要陷害我，可是证据呢？空口诬陷，你们就是这样当警察的？”
“陈光华从小就打骂你，折磨你，所以你对他恨之入骨。”
“他就是个神经病，既无能又自私。”
“让你无法忍受的是你的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液和基因，更让你无法承受的是你身体里从他那儿继承的精神疯狂的基因被唤醒了，占了上风，你成了你口中避之唯恐不及的精神病。”
“我根本就没有精神病。”
“你自诩天才，怎么能忍受自己成为一个别人眼中的疯子呢，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陈光华，他根本不配做你的父亲，他就是你成功道路上的阻碍和累赘，可他却骂你是他这一生的累赘和失败品，你忍无可忍，所以你杀了他。”
“陈光华是陈昊推下去的，”陈昱的大脑始终保持着冷静，思路清晰，“还有，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天才。”
“那陈昊呢？同样漆黑的夜晚，同样没人的天台，陈昊又是怎么从楼上掉下去的呢？别说是向兰心，她一个弱女子没有人帮她，她不可能独自完成，是你暗中使劲了吧！”
“刘队，你看见我暗中使劲了吗？”
“那向兰心的刀是哪儿来的？”
“这个问题我早就告诉你们了，我趁陈昊不注意塞给兰心一把水果刀，是想让她偷偷割断绳子逃跑用的。”
“既然是逃跑用的为什么要刺陈昊？”
“那你要问她呀。”陈昱突然冷笑了一下，有些不屑，“她和陈昊背地里勾结要挖坑害我，她以为自己是合伙人，结果她只是陈昊复仇的工具人。陈昊想要把她和我一起推下去，你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人的求生欲和爆发力，她手里拿着刀难道要眼睁睁被人弄死吗？当然是用手里的刀反击了，这是人性也是人的本能，属于正当防卫。”
“你就眼睁睁在旁边看着？没有上去帮她一把吗？”
“那么高的天台边上，稍有不慎，脚下打个滑或者腿一抖，都有可能掉下去，我用得着动手吗？”
“你早就知道陈昊和向兰心联手对付你了，为什么还要给她一把刀，就不怕她反过来对付你吗？”
“他们两个勾结起来对付我，我难道要坐以待毙吗？我当然要反过来利用向兰心来对付陈昊呀。只不过，连我都没想到，陈昊居然会这么丧心病狂，想把向兰心也弄死，现在想想，其实也不难理解，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了。只不过，生死关头，向兰心醒悟了，她终于相信我说的话，她只不过是陈昊的一颗棋子。”
“你把自己说得也太无辜了，想杀陈光华，陈昊帮你出手了，想杀陈昊，向兰心替你下手了，真的是老天在帮你还是你自己隐藏的好？”
“人在做天在看，苍天饶过谁？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陈昊还杀了那么多人，神仙都看不下去了，老天都在暗中帮我，真是天道好轮回。”
“那刘如意呢？她可是你母亲，她生你养你，把你培养成材，你却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对于一个生下来就想一屁股坐死自己儿子的人来说，这四个字过于夸张了，对陈昊来说她是个好母亲，对我来说，如果可以选择，我并不想被她生下来。还有，刘队，既然你已经调查了就应该知道，她是死于心源性猝死。”
胡宇轩在电脑上又打开了一段视频，这段视频是手机拍摄的，镜头全程对准刘如意。
刘如意斜靠在床头，一脸病容头发蓬乱。
镜头外出现陈昱的声音，“妈，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刘如意有些意识模糊，半睁半闭着眼睛，病恹恹地说：“昊昊，你别着急，妈帮你盯着呢，可是陈昱他，到现在都没阳呀。”
“妈，你还记得我们商量好的计划吗？千万别记错了。”
“放心，我每天都默念好几遍，等陈昱阳了，就给他下药，让他来杀我，刺激他心脏病发作，妈不会忘的。等陈昱死了，你就可以做回陈昊了，到时候，我就和彭青枫结婚，咱们娘俩后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当年你也是这样想的吧，嫁给李军，后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可惜啊，李军后来不要你了。为什么来着你还记得吗？”
“李军？”刘如意突然睁大了眼睛，慌乱急切地搜寻着眼前的身影，视线模糊魅影重重，她抬起一只手颤抖着指向陈昱，“你？你？”
“彭青枫死了，你的美梦恐怕又破灭了。你一辈子都在给自己找依靠，可是一次又一次落空，杨景明辜负了你，陈光华就是个无能又自私的神经病，李军是你这辈子遇到最好的人，可惜自作孽不可活，彭青枫是你最后的希望了，可是他死了，你才是扫把星灾星，和你有瓜葛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刘如意惊恐又困惑地看着他。
“你看清楚了，我是陈昱，是你最讨厌、最痛恨、心心念念想要弄死的儿子。”
“昊昊，昊昊，我的昊昊呢？”刘如意伸出手想要触摸儿子的脸庞。
“昊昊，你的宝贝儿子陈昊，他死了。我用陈昊的药，按照陈昊的方法弄死了他，新冠引起的心脏病，真是天才的想法。可惜啊，我命硬，你和陈昊都阳了，只有我没阳，真是天意呀，你们机关算尽反而害了自己，现在你所有的美梦都碎了，你只剩下我了。”
“昊昊，昊昊，你还我儿子，你这个恶魔，你不是我儿子，你就是我的克星，你一出生我就应该一屁股坐死你。”刘如意哭喊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此刻的她披头散发，血红的眼珠子想要夺眶而出，惊恐、愤怒、疯狂的眼神像要吃了他一样。
“你就不想知道彭青枫是怎么死的吗？他阳了，高烧四十度，他一个残疾人没人照顾，找药的时候摔倒了，再也没爬起来。而这时候，你在干什么呢？你在和陈昊密谋杀死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完全不顾彭青枫的死活，你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你胡说，我不是怪物，你才是怪物，都是因为你我的生活才变得这么艰难，没有你，我会活得好好的。”
“我是怪物，陈昊是你的好大儿，只可惜，你的好大儿陈昊也死了。”
“我要杀了你！我跟你拼了！”刘如意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剪刀，从床上一跃而起，疯了一般向陈昱冲过来。
陈昱站起身往门外后撤，刘如意怒目圆睁满脸通红青筋暴起，举起剪刀追上来。
“来呀，杀了我，杀了我给陈昊报仇。”陈昱一边挑衅着一边倒着往后退。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魔鬼。”刘如意一边咆哮着一边举着剪刀追着陈昱使劲刺。
追到客厅里，刘如意挥舞着剪刀用力过猛，不小心被茶几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捂着心口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她抽搐了一阵后一动不动了。
2
2022年11月底，新冠疫情在全国范围内第一次全面爆发，一发不可收拾，病毒传播的速度太快，根本控制不住，国家宣布放弃封控措施，全面放开，大家开始集中感染病毒，医疗资源极度紧张。
12月份学校也开始出现大面积感染，陈昱好不容易抢到了一盒退烧药和一盒清热解毒的药，大学人员密集传播的速度很快，他决定回家。
在回家之前，陈昱先到天宁三院去找向兰心，向兰心是护士，这种时候医护人员冒着极大的风险奋战在第一线，即使阳了也要带病坚守，因为医疗资源极度紧张，缺医少药是最严重的问题。
向兰心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他只知道她也发烧咳嗽说不出话了，即使她是护士，可是病人这么多，她根本顾不上自己。
陈昱担心向兰心带病工作，连轴转这么多天，身体吃不消，她本来身体素质就不是多好，就想着来看看她，给她带点橙子和梨，还有他从超市里抢到的最后一瓶黄桃罐头。
向兰心没接电话，估计是太忙了，陈昱直接到住院楼找她，走到急诊部的拐角，突然看到向兰心正在住院楼的墙角处和人说话。
虽然大家都戴着口罩帽子，全副武装，但是陈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双胞胎弟弟陈昊。
向兰心把一个小塑料袋递给陈昊，袋子里装着几盒药，陈昊把袋子放进双肩包里，和向兰心告别后离开。
陈昱看着这一幕，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的滋味，他站在拐角看着向兰心的身影消失在楼里，长长的睫毛上突然闪现一点水光，他一抬头，下雪了。
陈昱默默地转身回家，不知道刘如意现在怎么样了，陈昊拿到药会给刘如意吗？
家里空无一人，陈昱给刘如意打电话，“妈，你现在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传来刘如意的声音：“我在宁乡雇主家里，他病了我得照顾他，现在外面到处都是病毒，你别到处乱跑，照顾好自己。”
“喂，喂，喂。”陈昱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陈昱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在彭青枫家里，难道陈昊刚才是给彭青枫拿的药？这么说他们三个现在在一起抱团取暖。
陈昱说不清是一种什么心理，羡慕嫉妒恨别人都有人关心，只有自己是孤家寡人，或者，他真的担心刘如意没有药生病了硬抗，又或者他很好奇陈昊在这种特殊时期到底在搞什么鬼。
陈昱决定去彭青枫家里看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彭青枫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陈昊？你怎么来了？你妈不是阳了，在家里自我隔离呢吗？你没在家里照顾她呀？”彭青枫有些惊讶。
“我刚从学校出来，我以为她在您家里呢。”
“这雪越下越大了，你赶紧回去吧，千万别生病了，现在生病可真的要命啊。”彭青枫说着吸了吸鼻子，似乎是不太好的样子。
“您是不是病了，家里有药吗？我给您留点儿。”陈昱说着从包里掏出退烧药和感冒药，分别拿出一板递给彭青枫。
“这可是稀缺资源啊，陈昊，你真是个好孩子。”彭青枫有些意外，他似乎被这个举动打动了，“回去跟你妈说，好好养病，这次如果大家都能平安度过，我就和你妈结婚。”
陈昱看着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很奇怪，在他身上竟然得到了一丝他不曾有过的温暖，刘如意和陈昊何德何能啊，上天真是不公平。
陈昱回到空荡荡的家里，突然接到刘如意的电话。
“陈昱，你赶紧回家吧，学校这么多人，太容易传染了。我把雇主安顿好了，马上就回家，咱们在一起，阳了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他们到底在筹划什么？难道，陈昊要借着这波疫情搞事情？该来的终于要来了，陈昱突然有些兴奋起来。
刘如意担心陈昊，她给彭青枫准备了一个星期的食物，然后又带了很多水果蔬菜和肉来看陈昊，生怕陈昊一个人受委屈。可惜没买到药，一个月前陈昊就跟她说让她囤点儿药，可是她一忙就给忘了，现在真是连后悔药都买不到了，幸亏向兰心帮忙给了些药。
陈昊从医院回来，就一言不发，有些心神不宁。
“发什么呆呢？咱现在有药有吃的，肯定没事的，妈妈就在这儿陪着你，放心吧，肯定没事的。”
“陈昱。”
“陈昱？你管他干什么，就让他自生自灭吧，死了更好。”
“死了更好，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机会？”
“陈昱阳了，陈昱死了，陈昱火化了，我，陈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恢复身份，彻底拿回自己的名字和人生了。”
“可是，就算他阳了也未必就会死呀，他还那么年轻，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哪儿那么容易死，又不是体弱多病的老人。”
“我最近一直在关注新闻，感染新冠病毒死的可不光是体弱多病的老年人，年轻人自以为年轻力壮抵抗力强反而容易忽略病毒的危险性，不注意休息或者剧烈运动会引起心肌炎一类的心脏病发作。陈昱阳了，趁机诱导他犯心脏病，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现在这种特殊时期，火葬场都排着队等着火化呢，没有人会怀疑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刘如意在家里忐忑不安等待了三天后，陈昱没阳，她自己却阳了。
刘如意烧得迷迷糊糊的，浑身疼痛，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
陈昱早上起来迟迟不见刘如意起床，他走进刘如意的房间，见刘如意躺在床上，脸颊通红意识不清，伸手摸了摸额头，果然发烧了。
陈昱拿了体温计放在刘如意腋下，又倒了杯热水，准备给刘如意吃颗退烧药。
他正要扶刘如意起身吃药，刘如意枕边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个备注为天天的人发来信息：怎么样？还没阳吗？
还没阳，这语气，他们在盼着得新冠，盼谁得？肯定不是他们自己，那就只有我了。天天，应该就是陈昊吧。
陈昱拿起刘如意的手指解锁了手机，刘如意的手机里和天天的聊天记录除了这一条，只有昨天晚上十一点多的一条：沉住气，大家都得了新冠，没理由他不得。
这应该是刘如意睡着了没来得及删除的信息。
他们这么迫切希望我得新冠，是希望我阳了会死吧，他们怎么确定我阳了就一定会死呢？新冠死亡的概率并不高，他们为什么要赌一个小概率事件？除非，他们打算给新冠病毒再加点儿料，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陈昱自从接到刘如意让他回家的电话，就在琢磨这件事情，他确定陈昊一定打算利用这波疫情搞事情，这么说他对熊猫鱼毒液的研究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打算拿自己的亲哥哥来试药了，看样子他对自己的成果信心满满啊。
陈昱从衣架上拿下刘如意的包，里面除了钱包、纸巾、公交卡、雨伞等随身物品，还有开了包装吃了一部分的板蓝根、莲花清瘟、头孢、复合维生素等药品，看来她一直在提前吃药预防新冠。
这是上天在眷顾我吗？刘如意一直在吃药预防却中招了，我什么药都没吃却没阳，看来我也不是完全没人在乎的，起码老天爷在帮我，这算什么？黑色幽默吗？还是荒诞喜剧？陈昱不由得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自嘲的冷笑。
包里还有一个小瓶子，里面是透明液体，瓶子上没有任何标识，陈昱举起瓶子对着阳光仔细端详了一番，应该就是这个东西了，看来陈昊是真的打算拿我来试药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陈昱异常冷静，心里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心如磐石，修炼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还是有一点儿好奇，刘如意真的会给自己下药吗？虎毒不食子，她真的这么恨自己吗？
陈昱拿出体温计看了看，三十九度三，他静静地看着刘如意虚弱绯红的脸庞，鬓边零零星星的白发突然变得很是刺眼。
这些年他们母子心生芥蒂，互相都刻意保持距离，他现在才发现，原来母亲已经变得如此苍老，和他记忆中那个散发着一股朴实野性风韵的女人判若两人。
爱恨交织，也许刘如意从来都不曾爱过这个多余的儿子，可是，陈昱记得是这个女人十月怀胎给了自己生命。
陈昱动了恻隐之心，他和陈昊之间再怎么暗中较劲互相折磨，看着母亲被病痛折磨成这个样子，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他拿起退烧药和水杯送到刘如意嘴边，“妈，妈，吃药了，把药吃了很快就会好的。”也许这次他帮助刘如意度过难关，他们母子的关系能有所缓和呢。
刘如意的眼皮动了动，努力挣扎着想要张开眼睛，但是眼皮怎么这么沉，怎么都睁不开眼，她依稀觉得自己在彭青枫家里，彭青枫在画画，陈昊在看书，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她身体不太舒服躺在床上，嗓子里仿佛含着刀片，咽口水都困难，可是她想喝水，嗓子眼快冒烟了。
“昊昊，昊昊，水，妈妈想喝水。”
陈昱的心突然像被针扎了一样刺痛，母亲从来没有这样叫过自己，她一直叫自己大名陈昱，昊昊，多亲昵的称呼。
陈昱把送到母亲嘴边的退烧药收回来放到床头柜上，高烧似乎已经让她出现了幻觉，把陈昱当成了陈昊。
陈昱想知道陈昊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端着杯子给刘如意送了几口水。
“妈，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昊昊，妈妈知道你着急，可是陈昱他命大啊，妈妈天天着急上火的，可是他就是不阳啊。”
果然不出所料，陈昊隐忍这么多年不是想要让他死这么简单，他处心积虑，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代替自己。
“妈，我等不及了，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要不，你直接下手吧。”
“直接下手？可是你说这个药不是毒药，毒不死人啊。”
“这个药是毒不死人，可是它能控制人心，让人产生幻觉，放大人的仇恨和愤怒，你刺激他让他想要杀你泄愤，他肾上腺素飙升也会引发心脏病，剂量大了也是会致命的。”
“对对，你跟我说过方案二，我家里还有参麦饮，可以帮助他提高血压，我这就去准备，绝不能错过这个时机。”
方案二，他们还设计了两套方案，这是不弄死我誓不罢休呀。可是，陈昱隐隐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
“妈，你不害怕吗？刺激陈昱来杀你，就算你有准备，可是，他是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万一真伤了你怎么办？”
“妈妈害怕，可是，就像你说的，妈妈躲进卫生间里，让他一个人无能狂怒最后心脏病发作。你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妈妈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就是替你去死也心甘情愿。”
替你去死也心甘情愿，看来我不是陈昊的第一个实验品，他为了报仇泄愤，连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母亲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利用牺牲，我以为我冷酷无情，这个世界的疯狂和人性的可怕还是超出了我的认知啊。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亲情、爱情这些美好的感情对他来说不过是虚无缥缈的镜花水月，陈昱决定将计就计。
他拿出手机一边录视频，一边刺激刘如意。
刘如意手持利刃挣扎着想要杀他，此刻的她披头散发，血红的眼珠子想要夺眶而出，惊恐、愤怒、疯狂的眼神像要吃了他一样。
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熟悉，陈昱想起了十六岁那年天台上的陈光华，历史仿佛重演了一般，只是现在的陈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情绪失控的毛头小子了。
陈昱一边后退一边刺激刘如意，“来呀，杀了我，你有这个胆子吗？你只会背地里给人下毒，有本事你就刺死我呀。”
刘如意气急败坏血压飙升，她一步一步向陈昱逼近，每次靠近的时候，陈昱就向后退一步躲过。
陈昱就这样戏耍着刘如意，这让刘如意更加怒不可遏暴跳如雷，她疯了一样向陈昱扑过来，突然两眼一黑倒在地上，捂着心口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陈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刘如意蹬了几下腿终于一动不动了，血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万分死死盯着陈昱。
陈昱在原地一动不动站了足足有三分钟，才让心情舒缓下来，紧张、兴奋，甚至他感到一丝解脱，他蹲下确认了刘如意确实已经没有了呼吸，然后用手合上刘如意的眼睛。
陈昱站起身打电话给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