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刘锐和童垚回到刑警队正好齐大伟和田皓明也刚回来。
刘锐问道:“怎么样?陈昱现在什么情况?”
齐大伟刚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水,抹着额头上的汗说道:“我们根本就没见着陈昱。”
童垚惊道:“没见着?那你们干什么去了?”
齐大伟连忙解释:“你别着急呀,听我把话说完。”
童垚更着急了,“有话赶紧说,磨磨唧唧的,急死谁?”
田皓明在旁边说道:“陈昱根本就不在精神病院。”
刘锐说:“不在?老马说他亲自送陈昱去的精神病院,怎么会不在呢?”
齐大伟说:“2014年8月份,陈昱确实是入院接受治疗了,但是,2016年11月,刘如意就把陈昱接出来了。”
刘锐问:“接哪儿去了?陈昱如果回家了,那么大个活人小胡怎么没看见。”
田皓明说:“刘如意接陈昱出院的时候留的地址我们去看了,17年3月就拆迁了,现在那里是一片工业园区。”
童垚惊道:“16年11月出院,17年3月就拆迁了,刘如意这是故意的呀。”
齐大伟说:“陈光华已经死了,刘如意接陈昱出院,为什么不让陈昱住在家里呢?陈昊2016年考上大学,大部分时间都在住校,陈昱住在家里并不会影响到陈昊什么呀?”
田皓明说:“而且,陈昊2016年9月刚上大学,11月刘如意就迫不及待地接陈昱出院了,还不接回家,细思极恐啊。”
刘锐看了他一眼,“不接回家就是想瞒着陈昊吧,陈光华既然已经死了,刘如意为什么要瞒着陈昊,偷偷接陈昱出院呢?”
田皓明说:“为了保护陈昊?还是为了保护陈昱?天哪,这一家人的关系真是错综复杂啊。”
刘锐问齐大伟:“医院就这样放人了吗?”
齐大伟说:“医院现在的副院长就是当年陈昱的主治医生,他说陈昱来的时候情况确实很糟糕,拒绝接受一切治疗和帮助,还有自杀倾向,绝食撞墙。经过一段时间的药物治疗和精神疏导,他的情况很快就好转了,毕竟陈昱精神病发作和他父亲陈光华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让陈昱慢慢意识到陈光华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对他造成更多的伤害,他的情绪就渐渐好起来了。医生说,在陈昱出院前的一段时间里,他再也没发过病,精神状况良好,情绪稳定,和人沟通交流也没有什么问题,基本和正常人一样,完全符合出院的条件。而且,他弟弟还要上大学,他家里负担不起继续住院的费用,在经过精神评估证明陈昱基本恢复正常后,医院就同意陈昱出院了。”
童垚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刘如意想要同时保护两个儿子呢?”
大家都看着童垚,童垚是女性,她站在女性的角度考虑问题,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
童垚说:“陈昱和陈昊是双胞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被残暴的父亲打骂,彼此依靠彼此慰藉。可是,虽然是双胞胎,性格还是有所不同,陈昱更腼腆阴郁,陈昊更阳光开朗,正是这种性格上的差异导致了他们完全不同的人生。陈昱没能经受住刺激,在敏感的青春期精神病发作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而陈昊,他的自我调解能力更强,情绪更加稳定自洽,所以他成长的更好,考上了名校,前途一片光明。那从陈昱的角度来看,他就更加自卑敏感,还会觉得命运更加不公平。一方面,陈昱有精神病史,刘如意怕陈昱想不开会伤害陈昊,另一方面,陈昊前途大好,她又怕陈昊不能接受陈昱,那对陈昱和陈昊来说都将是灾难性的后果。手心手背都是肉,刘如意既不想影响陈昊的前途,又不舍得让陈昱独自一人承受这么大的苦难,权衡之下,她想到了这个办法,瞒着陈昊把陈昱接出来偷偷安顿好,这样,既不影响陈昊上学,又可以让陈昱活得舒服一些。”
刘锐说:“可是,刘如意突发心脏病死了,陈昱就成了一个不稳定因素。他失去了依靠,同时也失去了控制,他看到陈昊活得这么好,这么光鲜亮丽,心理很不平衡。他和陈昊一样的聪明,他本来也能过上这种生活,可是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昊出人头地,而他被打上精神病的标签一生不得翻身。现在陈昊还要去国外深造,彻底摆脱原生家庭的桎梏,终于,陈昱再次受到刺激,精神崩溃,他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陈昊身上。从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陈昱的精神状态更不稳定,更像是反社会人格来,报复社会的可能性更大。”
齐大伟说:“这么说,是陈昱设了个局嫁祸陈昊,在北斗网吧里引诱陶玮交易毒品的是陈昱,在陈昊家楼上砸玻璃的也是陈昱,怪不得老觉得那个玻璃掉得那么蹊跷呢,他就是故意把陈昊架到漩涡的中心,让我们把调查的重点放到陈昊身上。而且,他们是双胞胎,他出现在陈昊家附近完全不会让人起疑心。”
童垚说:“代入一下陈昱,他的遭遇和经历,看着双胞胎弟弟飞黄腾达走上人生巅峰,而他只能像老鼠一样活得不见天日,想要发泄不满,想要报复,他的犯罪动机很充足啊。”
2
6号一大早,童垚又一次提审了冯诗月和史磊。
“冯诗月,你4月30号上午看到研究所公示录用宁菡,下午回老家,5月2号下午回宿舍给宁菡下药,这期间你有见过陈昊吗?”
冯诗月一脸疑惑,“什么意思?陈昊怎么了?你们为什么总是问我陈昊的事情?”
“你只需要回答问题就好。”
冯诗月认真回想了一下,“4月30号中午我见过陈昊,就在我出发回家前。我们是同学,在学校里碰到很正常啊。”
“4月30号中午,你是在哪儿见到的陈昊?”
“在河边的亭子里。我去食堂吃饭,看到宁菡呼朋唤友去二楼餐厅庆祝,她那个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我看得生气,就去学校莲花河边的一个凉亭里喘口气。我正在发呆,陈昊过来了,还好心给我带了杯奶茶。”
陈昊递给她一杯奶茶,“我刚才看到你没吃饭就离开食堂了,喝点儿奶茶吧,人是铁饭是钢,总要吸收点儿能量的。”说着他在旁边坐下。
冯诗月接过奶茶喝了几口,既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谢谢。”
陈昊是少数能让冯诗月放松神经,觉得相处还算自在的人,因为他从来不会高高在上审视别人,也从来不会轻视别人,总是让人如沐春风,像个小太阳照亮周围温暖他人。
“X实验室的最终录用公示你看到了吧?”
冯诗月点点头,“嗯,看到了。”
冯诗月突然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说:“我觉得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入选这个项目。”
陈昊禁不住笑了起来,自嘲道:“我早就退出了,这个项目早就和我没关系了。”
“那也不应该是宁菡,她就是个绣花枕头,草包一个,凭什么她能成功,我不理解,科学就应该是纯粹的,神圣的,公平公正的,为什么有的人非要来玷污科学呢?”
陈昊微微一笑,“进入成人世界的第一课,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公正,所谓的公平公正都是相对而言,就看对谁有利,看解读的人是谁,这就是所谓的‘解释权归版权方所有’。达尔文早就说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谁能早点儿认识到人类遵从的一直都是丛林法则,谁就能早点儿占领先机,如鱼得水适应社会。”
陈昊感慨了一番,看着冯诗月说:“你想不通以宁菡的学术水平怎么会成功的,因为他们看到的和你看到的并不是完全一致的。”
冯诗月被说糊涂了,疑惑地看着陈昊,满脸问号。
“其实他们看到的是你的论文,只不过论文的署名被改成了宁菡。”
冯诗月长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昊,“怎,怎么会?”
“你太单纯太天真了,以杨院长的身份地位把你和宁菡的论文对调一下很难吗?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宁菡和杨院长的关系。”
冯诗月觉得天旋地转,“怎,怎么敢?”
陈昊罕见的露出了一幅怜悯的表情,“为什么不敢?你是谁?你能把他们怎么样呢?他们就是欺负老实人欺负惯了,他们吃定了你,就算在你头上拉屎你又能怎么样呢?跟他们讲公平公正吗?规则是他们定的,以你的能量你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吧。”
冯诗月呆若木鸡。
陈昊接着说:“我要去S大学读博士了,我本来可以置身事外的。刚才看到你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不忍心,替你可惜,也想提醒你一下,以后别这么天真了,也别去找杨院长,没用的。宁菡现在已经抱上了更粗的大腿,fox已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冯诗月咬着牙强忍着泪水不要掉下来。
陈昊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是我大概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其实你所有的困惑和愤怒我都曾经经历过,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那些无助和欲望像一个黑洞逐渐吞噬了我的灵魂,我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想要得到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千万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没有人会在乎你的感受,如果注定悲剧人生,如果生无可恋,哪怕要炸得粉身碎骨也不要放过把你逼上绝路的人。”
陈昊说完淡定离去,留下冯诗月目瞪口呆的坐在原地,脑海中不停回响着陈昊刚才说的话,窒息的快要晕厥。
童垚把陈昊的照片递给史磊让他辨认,“认识这个人吗?”
“吴非,是个搞金融的。”史磊有点儿意外又有点儿疑惑,他抬起头急切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个人?他是不是被抓了?我是不是被骗了?”
“他骗你什么了?”
“他骗我炒币,虚拟货币,我就是跟着他炒币贷款几百万,亏得倾家荡产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你既然知道他是个骗子,为什么当初执迷不悟呢?”
“我当时又不知道他是个骗子,我是这几天在牢里琢磨这个事情觉得不对劲,你刚才给我看吴非的照片,我一下子回过味儿来了,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抓住这个骗子。”
“说说他是怎么骗你的吧。”
“四月份吧,清明节过后,他突然出现在我店里,西装革履一幅精英人士的派头。他一般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来,点一杯冰美式咖啡,坐在角落里摆弄他的电脑。我给他送咖啡的时候看到他的电脑上全是金融产品交易行情和各种走势分析图,我大学也是学金融的,虽然毕业也没干金融,但我看到这些东西还是很感兴趣的,就和他聊了几句。他说他是旁边金融公司新来的产品经理,收市后出来喝杯咖啡放松一下,顺便关注国外市场的行情。我跟他聊了几次后问他有没有什么好的投资建议,他说他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国内的金融监管和限制太多了,没什么太好的投资渠道,国外现在虚拟货币的投资市场很火爆,运气好的话,动辄几倍、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投资收益,就是风险有点儿大,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和他签代理投资协议,通过他在国外的关系在国外直接投资。”
“这你就信了?”
“我虽然学业不精,但是比特币我关注过的,上大学的时候在外面打工见过老外用比特币交易,我眼睁睁看着它涨到几万美元一枚,价格翻了成千上万倍。而且,吴非给我看了他的资质和投资账户,他代理了上百名客户的投资,账户里有好几亿的资金。他在国外留学的同学和他一起打理这些投资,现在投资收益已经翻了三四倍,现在是上车的好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旦价格起飞可就赶不上车了。”
“所以你就心动了?”
“这谁能不心动,我穷怕了,万一这是下一个比特币呢?如果能通过投资实现暴富,我就彻底翻身了,也不用费尽心机讨好乔欣然,通过婚姻实现跨越阶层的梦想。”
“所以你把史建华给你买的房子抵押了,贷款都拿去投机了?”
“我找过史建华借钱,他说他没钱,他的积蓄都给我买房开店了。吴非给我出主意,让我拿房子和店去银行办理抵押贷款,赚钱了这些都是小事。比特币给我的冲击太大了,我就想着成不了比特币成千上万倍的收益,哪怕百倍十倍的收益,我都赚大发了,我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那点贷款根本就不是问题,最终我被猪油蒙了眼,禁不住诱惑走上了不归路。结果不到一个月,他就跟我说最近行情不好市场大跌,我的投资亏了一多半。我一听就急了,让他把剩下的本金还给我。可是他说,现在出来亏了就真的亏了,如果坚持住等市场回暖这就只是浮亏,只是一个数字,只要熬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更别提亏了几百万,还是银行贷款,我很慌。吴非就说你不是有个有钱的女朋友吗,赶紧和她结婚你就有钱了,怕啥。我一想也对,本来我就想和乔欣然结婚,然后顺理成章得到她的房子和钱。正好,她一个女同学死了,她受了点儿刺激,感慨生命脆弱人生无常,我就趁机向她求婚了。求婚结婚都很顺利,一个星期就完成了所有计划,哪儿知道她突然发现了那份亲子鉴定,这就是命啊,运气太差,史建华如果当初肯借钱给我,我也不用铤而走险。”
“你还以为是你运气不好,只会抱怨命运不公,明明是你贪得无厌不走正道,尽想着靠歪门邪道投机取巧实现暴富的美梦,你在牢里好好反思吧。”
“还有,你和史建华的亲子鉴定是你伪造的吧,你把史建华拉进了深渊,却还怪他不肯帮你,如果不是你,史建华一家还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你才是一切罪恶的罪魁祸首。”
齐大伟和田皓明一大早就去启明工业园追查陈昱的行踪和下落。陈昱名下没有银行卡,没有电话卡,也没有用他的身份证注册的购物、游戏和社交账号,唯一的线索是出院记录上填写的住址。
2016年11月,刘如意在当时的西郊启明村租了一处村民的独门小院,把陈昱从精神病院接出来安置在这里,几个月以后启明村拆迁,这里被开发成了启明工业园,陈昱也就不知所踪了。
齐大伟和田皓明找到原来的村委会干部得到了那户村民的联系方式,打电话一问人家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个中年女人来租房子,他说这里就快拆迁了,村民大部分都搬走了,那个女人说不要紧,她就暂住几个月,过了春节就离开。他收了三个月房租,到期回去看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用现金付的房租。
齐大伟和田皓明拿着陈昱和刘如意的照片在派出所、村委会问了半天也没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毕竟陈昱只在这里住了三个月,深居简出,当时大部分村民还都已经般走了,根本没人见过有陈昱这样一个人出现过。
刘如意倒是有人有点儿印象,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隔三岔五来一趟,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神神秘秘鬼鬼祟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有人偶然注意到她,还以为是来和哪个男人偷情的,也没放在心上。
齐大伟和田皓明顶着个大太阳奔走了一早上,一点儿线索都没有,两人在路边找了个快餐店吃饭,吹着空调还燥得满头大汗。
齐大伟抽出两张纸巾擦拭着晒得通红的大脸庞和粗脖子,一脸沮丧,“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人间蒸发了?真是奇了怪了,现实生活中没有痕迹还可以理解,毕竟这么大个城市人海茫茫,大家都忙于生活各过各的,他有心隐藏自己还真不太好找。可是,现在是网络时代,信息时代,银行卡、手机没有,支付宝、微信也没有,他怎么生活的呢?现在没多少人用现金了,很多人出门都只带个手机,吃穿住行统统解决,他连个手机都没有,在这个时代怎么生存的呢?”
田皓明说:“没有用他的身份证登记办理的手机、银行卡,没有用他的身份证实名认证的支付宝、微信和任何网络账号,不代表他就没有这些东西,而且,虽然年轻人基本都不用现金了,但是还有很多老年人不会使用网络支付,现金交易还是普遍存在的,只是没那么方便而已。”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可以打黑工、可以用假身份证、可以用现金交易,可以……”
齐大伟没说完,田皓明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两眼放出激动的光芒,“对呀,我怎么没早点儿想到呢。”
“想到什么呀?一惊一乍的。”齐大伟满眼疑惑。
田皓明激动地说:“他可以不用银行卡,不用支付宝、微信,可是没有健康码和行程码在疫情期间可是寸步难行的,三年疫情他不可能从来没扫过健康码,除非他躲在深山老林里。”
齐大伟睁大了眼睛,使劲拍了一下田皓明的肩膀,“对呀,这才全面放开没多久,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呢,我就说他一个大活人咋可能无影无踪呢。可以啊,皓子。”
两人迅速扒拉完午饭,起身去查陈昱的健康码信息,还真给他俩查到了,陈昱的健康码在2020年和2021年两次出现,都是在城南梅园一带。
3
刘锐来到陈昱以前上学的高中,当年的校长已经退休了,但是,当年陈昱和陈昊的班主任现在是学校的副校长,明天就要高考了,学生们都回家了,老师们都忙得不可开交。
副校长正在安排布置考场,听到陈昊的名字脸上笑开了花,“哎呀,这可是我教过的学生里天资排在前几名的学生,我当然记得了,当年是我们学校理科第一名考到天宁大学,也是天宁市的理科状元,非常优秀。”
“他有个双胞胎哥哥,叫陈昱,您还记得吗?”
副校长的神色一下暗淡了下来,“唉,咋不记得呢,这孩子真是可惜了,他和陈昊一样聪明,学习成绩一直不相上下,太可惜了,这里出了问题,一辈子都毁了。”她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他是高一暑假生病的吧,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
副校长狐疑地看着刘锐,犹豫了一下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陈昱已经离开精神病院了,我们现在正在寻找他的下落,我们也是做过调查和了解的,大致的情况都已经掌握了,就是想找您核实一些细节。”
“不是我不想说,毕竟这涉及到学生的个人隐私,你想了解哪方面的细节呢?当时事发突然,又是在暑假里,很多细节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据我们了解,陈昱突然精神崩溃除了和他父亲长期家暴,得不到家庭关爱有关以外,还和一个女生有关,早恋被发现,双方家长情绪都比较激动,女生的态度又比较暧昧不清,所以他受了刺激,情感上接受不了就精神崩溃了,是这样吗?”
“青春期的孩子情感丰富又无处宣泄,内心渴望得到关爱,可是,陈昱和他父亲的亲子关系比较紧张,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我见过两次他父亲,我非常理解陈昱的精神状态。说早恋其实不太准确,陈昱其实是一个很内敛克制的孩子,他极度缺乏爱又渴望爱,向兰心就像是一个明亮的小太阳温暖了他冰冷的心,那种刺痛不完全是爱情的背叛,亲情的冷漠。青春期的孩子都很敏感,而且精神疾病很多都是有遗传基因的,陈昱的悲剧应该是多种因素造成的。”
“您刚才说那个女生叫什么?”
“向兰心。”
刘锐心里一激灵,胡宇轩昨天晚上在电话里跟他汇报了从陈昊那儿得知的陈昱的情况,在陈昊的描述里,那个导致陈昱精神崩溃的直接导火索明明是一个叫袁晓慧的女生。
“不是袁晓慧吗?”
“袁晓慧就是向兰心,那件事情改变了两家人的命运,袁晓慧的父母离婚了,她跟着妈妈生活,改名向兰心,转学去了别的学校。”
没想到,袁晓慧居然就是向兰心,陈昊现在的女朋友。
刘锐决定去见见陈昊,他对陈昊充满了好奇。
刘锐在街边小店打包了几个菜带上楼。
胡宇轩喜出望外,“师父您亲自给我们送外卖,我可太受宠若惊了,等这个案子办完了,我一定请您吃大餐。”
说着胡宇轩喊陈昊出来吃饭。
陈昊从卧室里出来,见刘锐带了一桌子饭菜过来,不好意思地说:“刘队您太客气了,我正准备去做饭呢。”
刘锐冲他笑了笑,“顺手的事,再说了,你们两个会做什么饭,不能顿顿方便面吧。”
胡宇轩说:“我们也没有顿顿方便面,西红柿炒蛋还是会做的,再不济,还可以点外卖。”
“别贫了,赶紧吃饭吧。”
三个人坐下吃饭,刘锐问胡宇轩:“今天没出门吗?在家里都干什么呢?”
胡宇轩说:“师父,我还以为您是关心我,原来您这是来查我岗来了。”
刘锐瞪了他一眼,胡宇轩急忙说:“昨天办完护照回来一直都在家里待着呢,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我在客厅看小说,陈昊一直在屋里看书。”
“还看书,真不愧是学霸,我应该带刘俊杰来,让他看看什么是学霸。”
陈昊疑惑地看着刘锐。
“我儿子,明天就高考了,天天逃课不上学,急死我了。唉,我请教一下大学霸,你为什么这么爱学习?自制力还这么好?”
陈昊腼腆一笑,“我不是什么学霸,只是比别人更用功而已,爱学习自制力好是因为没办法,我只有拼命学习才能有出路,你儿子这么任性也是因为他知道你会给他兜底。”
“嗯,说的有道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刘锐不经意地问:“今天周日,你女朋友没来找你玩吗?”
“我这儿现在不安全,她每天来给我们换完药就回去了。”
胡宇轩调侃道:“是不方便吧,我在这儿当电灯泡。”
陈昊白了他一眼。
刘锐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陈昱的前女友晓慧就是你的现女友向兰心呢?”
胡宇轩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硬生生憋回去,脸红脖子粗。
刘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昊。
陈昊愣了一下,放下筷子抬起眼睛看着刘锐,淡淡地说:“因为我不想说晓慧就是兰心,那年夏天我同时失去了两个最好的朋友,哥哥和晓慧,那是心口的一道伤疤,用尽全力舔舐缝合,看上去已经愈合了,实际上脆弱不堪一击,扒开来血淋淋的伤口还能再愈合吗?”大大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和一丝淡淡的忧伤。
“我不愿意提陈昱和那件事情,不仅因为陈昱受不了刺激住进精神病院,还因为兰心也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她爸爸本来就有外遇,她当时不敢说出实情就是怕她爸爸妈妈不要她了,她想努力扮演一个乖女儿的角色,让爸爸妈妈和好,让他们一家三口和睦如初。可是,破镜很难重圆,事与愿违,她爸爸借机和她妈妈离婚,和小三还有小三的私生子重组了家庭,彻底抛弃了她和她妈妈。而她妈妈,从那儿之后性情大变,从一个温柔贤淑的母亲变成了一个刻薄又控制欲极强的母亲,她把兰心当成情感中最后的救命稻草,却又把婚姻生活的不幸和丈夫的背叛都怪罪到女儿头上,对她又爱又恨,百般凌辱又牢牢抓在手心里。那件事之后,袁晓慧改名向兰心,转了学校,我再次见到她是2018年暑假。”
2018年暑假的一天,陈昊做了一下午家教,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回家的时候路过一家麦当劳,他突然想要奖励一下自己,口袋里揣着五百块钱心里也有底气,他走进麦当劳吃晚饭,上次来麦当劳还是同学请客,这次从点餐到取餐,整个流程都是他自己独立完成的,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
陈昊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角落坐下吃饭,晚上已经过了用餐高峰,店里零星坐着一些人,大多是年轻人,竟然还有人在这里写作业。陈昊正新奇地观察着,突然进来两个中年女性带着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稍显年轻的女人还拎着一个蛋糕放在桌上。
他们点了一个全家桶两杯橙汁一杯可乐还有一个儿童生日套餐,陈昊觉得那个年长的女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年轻女孩走了进来,披肩长发,白色吊带牛仔短裤,脚上一双白色洞洞鞋,左肩上挎着一个大大的米色帆布包。她径直走到那桌在年长女人的旁边坐下,陈昊突然心脏狂跳不止,小圆脸,飞舞上翘的丹凤眼,天呐,这是晓慧,死去的记忆突然活了过来,在他的心头翻滚跳跃。
年长女人狠狠白了她一眼,“几点了,你还知道来啊,给你过生日,你让长辈等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赶紧叫人啊。”
“姑姑好,毛毛好。”
“姐姐好。”男孩开心地向她挥挥手。
妈妈对姑姑说:“你看,我就说她不懂事儿吧,二十岁了还拿自己当小孩,非要来麦当劳吃儿童生日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我真是为她操碎了心。”
姑姑急忙打圆场,“快吃吧,凉了对胃不好。”
晓慧感激地看了姑姑一眼。
毛毛突然说:“我也喜欢吃麦当劳的儿童餐。”
妈妈笑盈盈地对毛毛说:“毛毛喜欢,那舅妈常带你来吃好不好。”
“好。”
“哎呀,还是你家毛毛懂事,不像我家兰心,脑子不好使,我真是为她操碎了心,这么大人了衣服都得我给她买,一眼看不到她就给我作妖,你看看她自己穿的这是什么呀,露着大肩膀大腿,这是什么鞋。”
晓慧一直低着头默默吃饭,实在忍不了了,抬头对母亲说:“妈,我一年就过一回生日,好好吃饭不行吗?”
妈妈瞳孔瞬间放大,声音高了几度也尖了几分,“怎么,我说错了吗?你就是脑子有病,这么大人了以为自己几岁呀还来这种地方过生日。还有这蛋糕,都是巧克力蛋糕,提拉米苏的不好吗?非得要黑森林的,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惯着你,忍着你,你就作吧,我看以后哪个男人敢要你。”
晓慧突然用手在黑森林蛋糕上狠狠抓了一把直接塞进嘴里。
妈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想要继续发作,姑姑急忙拉住她,给她使了个眼色。
毛毛有点被惊到了,弱弱地说:“姐姐,你还没吹蜡烛呢。”
晓慧起身去了洗手间,妈妈指着她的背影对姑姑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晓慧从洗手间出来重新回到座位上,若无其事地掏出口红补妆。
妈妈看了一眼说,“这个颜色不好,太艳了,你是坐台小姐吗涂这么红的颜色。”
晓慧没有搭理妈妈,一圈一圈画着口红。
妈妈暴怒,“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涂得跟喝了死孩子血一样,你是要去勾引哪个野男人?”
晓慧依然一圈一圈涂着口红,嘴巴画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厚。
妈妈一把夺过口红扔掉,狠狠地说:“我跟你说了不准涂这个口红,给我擦干净。”
姑姑急忙打圆场,“算了,就是个口红而已,挺好看的,就随她吧。”
晓慧起身满地搜寻着,旁边一桌一对小情侣被刚才的场景惊到了,男孩子从桌子地下捡起那支口红递给晓慧。
晓慧接过来回到座位上,拿着那支口红在脸上一下一下画着,画得满脸都是大红唇,姑姑和毛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妈妈一脸鄙夷地看着她像看着一个傻子。
捡口红男孩的女朋友故意很大声地说:“我觉得这个颜色很好看,很趁你的肤色。”
另外一个男生也附和道:“对,这个颜色很好看啊。”
晓慧突然绷不住泪如雨下,泪水冲花了口红,整张脸红一块白一块,滑稽搞笑中透着几分诡异和心酸,她突然起身冲了出去。
陈昊见状赶紧从后面跟上,路过的时候清楚地听到妈妈对姑姑说:“你看,我就说她脑子有病吧。”
陈昊追上晓慧,从后面拉住她的胳膊,晓慧狠狠一甩胳膊,“干嘛?我有病我犯法了吗?”
晓慧一回头,她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心跳突然停止了,陈昊在冲着她微笑,她扑进陈昊的怀里放声大哭。
“那天我才知道晓慧改名叫向兰心,我们都在努力地告别过去,走出往日的阴霾,开始新的生活,有的人可能困在原地,再也走不出来了,我不想刻意隐瞒什么,只是不想旧事重提揭开那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
刘锐问:“陈昱是那个困住原地再也走不出来的人吧?”
陈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陈昱的性格比较内向,容易钻牛角尖,人也有些偏执。”
“这些年你有去看过陈昱吗?”
“我想去看他的,我妈说怕他受刺激情绪又波动太大,而且,众所周知精神病大多和遗传基因有关,我爸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很清楚了,我和陈昱是双胞胎兄弟,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妈怕我情感上接受不了,万一也想不开,所以她一直不让我见陈昱。”
“那你母亲去世以后呢?你也没去见见陈昱吗?”
陈昊摸了摸嘴角,“说实话,这两年我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我害怕。我怕看到他就像看到噩梦里的自己,这些年我噩梦的永恒主题就是我也成了一个精神病人被关进精神病院,我无数次被自己惊恐疯狂的眼神惊醒。我是陈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又怎么来照顾他呢?”
“那你是怎么照顾陈昱的?”
“我没有照顾精神病人的能力只能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我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断强大有能力保证他能得到专业的治疗和看护。我爸出事后,我妈就把原来的房子卖了,搬来郊区这套小房子,卖房的差价一百多万她都存到了一张银行卡上,精神病院预留了卡号,定期会从账户里划转治疗费,那笔钱足够支付他十年的住院费了。”
“你马上要出国留学了,这笔钱花完了以后怎么办,有想过吗?”
“当然,我早就已经计划好了,我走之前把这个房子卖了,卖房子的钱可以支付他若干年的住院费,今天早上我正在网上查看房产中介的信息。如果以后我有幸能研制出治疗精神疾病的特效药,陈昱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如果我没能成功,至少我还有能力保障他的生活和治疗。”
“那向兰心呢?你走了,她的处境也很艰难吧。”
“我和兰心已经商量好了,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就帮她办理陪读手续,她妈妈已经死了,爸爸早就不认她了,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我们去精神病院看过陈昱了。”
“他现在怎么样?精神好点了没?我把事情都办好,走之前一定会去看看他。”
“你不用去了,他早就离开精神病院了。”
陈昊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体,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微张着嘴愣了足足有五秒钟,“不,不能吧,医院的住院费每年都定期划走了,去年年底的时候我查过账户余额,他每年的住院费十万,九年就是九十万,账户余额是能对的上的,他不在医院,医院为什么还收住院费呢?”
“你确定钱是被医院划走的吗?”
“我,我只看了余额还够不够,没注意看转账记录。”陈昊一时语塞,焦急地问:“那他去哪儿了?”
“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他去哪儿了?”
陈昊突然苦笑了一下,“我连他离开精神病院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他去哪儿了?”
刘锐仔细观察着陈昊的反应,震惊、疑惑、焦虑、自责,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本能反应,他真的不知道陈昱早就离开精神病院了。
陈昊沉默了一会儿,“你们能帮我找到他吗?”
“我们正在寻找陈昱的下落,你有什么线索吗?”
陈昊挠了挠头,困惑地摇了摇头。
“你母亲从来没跟你说过陈昱出院的事情吗?”
“所以,是我妈接他出院的,对吗?”
“根据医院的记录,2016年11月20号,你母亲刘如意接陈昱出院。”
“16年11月,我刚上大学。”陈昊喃喃自语,表情里无尽的苦涩和不解,“他们为什么瞒着我?我妈一直跟我说陈昱在医院里被照顾的好好的,他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要躲着我?”陈昊的情绪突然爆发,他有太多的问题,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他终究还是年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胡宇轩倒了杯水给陈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陈昊摘下眼镜擦了擦模糊的眼睛,他感到疲惫和无奈。
“都说双胞胎有心灵感应,你一点儿都没察觉吗?”
陈昊戴上眼镜,语气有些冲,“双胞胎从出生就分开由不同的家庭抚养,你说他们会知道自己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姐妹吗?”
“你知道造谣你是杨景明的私生子的罪魁祸首是谁吗?”
“知道,赵彬。他考试作弊被杨院长开除学籍,心怀不满。
“我们调查发现,赵彬只是个工具人,幕后主使是宁菡,乔欣然和蒋一鸣也参与了对你和杨景明的造谣网暴。”
陈昊眉头一皱,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所以,所谓的死亡名单只是个假象,本来就是冲我来的,你们不会怀疑是我杀了他们吧?我没有杀人,我没必要因为这个就杀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中的光芒倏忽熄灭,“他是冲我来的,7年,他谋划了这么久,我从来没有想要弃他不顾,他就这么恨我吗?”陈昊痛心疾首说着,眼泪扑簌扑簌滑落。
胡宇轩轻声宽慰道:“你别着急,他是不是陷害你杀人,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只要你是清白的就不用害怕。”
陈昊突然止住哭泣,“不对呀,他如果要陷害我杀人,为什么还要来害我呢?如果那天不是你和我在一起,我可能已经横死当场了,他到底想干嘛?他是疯了吗?”
“他,他确实精神不正常呀。”胡宇轩被问得有点懵。
刘锐站起来说:“陈昱是个曾经在精神病院待了两年多的明牌精神病患者,我们正在全力以赴查找他的下落,你们要小心,他可能不按常理出牌,他的行为超出正常人的理解范畴。”
4
梅园位于城南城乡结合部,城中村、商品房和村民自建房混杂在一起,商场、超市、学校和医院各种实施一应俱全,可以算是一个独立的小城镇,人员也很复杂,外来人口众多,流动性很大,隐藏在这里鱼龙混杂,只要不刻意引人注意,没人会关注一个毫不起眼的陌生人,真是一个隐居藏身的好地方。
齐大伟和田皓明拿着陈昱的照片,在街头巷尾多方打听,终于一间小超市的老板娘认出来他,“这个人我见过,不怎么说话,但人蛮客气懂礼貌,他每周来一次我店里买东西,我记得他是因为他长得蛮帅的,人又斯斯文文的不像那些街溜子流里流气粗俗不堪。”
齐大伟喜出望外,“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老板娘往后以指,“喏,就在那后面,那片农民自建房。”
这处农民自建房是个三层小楼,隔成一间一间的鸽子房出租,房东一家就住在三楼,据房东说陈昱在这里住了好几年,就住在房东家隔壁,今年过完年搬走了,房东还很可惜,陈昱从不拖欠房租,安安静静的也不惹事,是个好房客。
齐大伟问:“他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这我哪儿知道。”
田皓明问:“他平时都跟谁交往比较多?”
“他从来不和人交往,也很少出屋,总是自己一个人闷在屋里,一个月也说不了两句话,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他不出去工作的吗?那他靠什么生活?”
“有个女人每个月会来看他一次,我猜是给他送钱的。”
田皓明给他辨认刘如意的照片。
“对,就是这个女人,看上去像他妈妈。”
“你没问过她为什么让儿子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这有什么好问的,他按时交房租就好了,我管那么多闲事干嘛又不是警察,再说了,这年头谁还没点儿隐私,她就是在外面养个私生子,除了她老公,警察也管不到吧。”
“除了这个女人他还和其他人有过来往吗?”
“还真没有。”
“那他每天都待在屋里干什么?”
“应该就是上网打游戏之类的,现在好多小孩都沉迷这个,他懂电脑也懂网络,我家电脑网络坏了他帮我修过几次。”
童垚从看守所出来又去了天宁大学,她调取了当天的监控视频,发现,陈昊11:18离开学校,陈昱11:26进入学校,直接去了食堂,然后跟着冯诗月去了河边凉亭,一个小时以后离开。
她还调取了史磊咖啡厅的监控,根据史磊交待,陈昱假扮吴非4月份开始隔三岔五出现在他的店里,一般是在下午金融市场收市以后,3点到4点店里人最少的时候过来。5月25号史磊作案,24号史磊一直都在策划和准备,23号下午史磊不在店里。经过分析,她决定从5月22号开始往前倒监控视频。
童垚打开了5月22号的监控视频,把时间拉到下午3点钟。果然,15:10分陈昱拎着电脑包走进了咖啡厅,史磊热情地接待了他,不一会儿端了两杯咖啡过去,坐下和陈昱攀谈了起来。
聊了一会儿,史磊的表情逐渐暴躁,开始手舞足蹈和陈昱争执起来,看样子和史磊的证词一致,应该是得知投资巨亏后指责陈昱。
陈昱一直试图安抚史磊,史磊突然站起来走向卫生间,陈昱扭头环视了一圈,一个年轻女店员正坐在柜台后面低头玩着手机,整个店里除了他只有一个女客人,坐在前面窗边背对着他,戴着耳机正在电脑上处理着什么。
陈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迅速往史磊的咖啡杯里倒了什么东西,然后又把瓶子塞回口袋。
一分钟后史磊回来,端起咖啡杯一饮而尽,和陈昱又聊了大概半个小时,这期间,一直是陈昱在说话,史磊基本上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点点头,16:03,两个年轻女性说笑着走进店里,陈昱拎起电脑包离开。
这时刘锐和齐大伟、田皓明前后脚回到刑警队,童垚看到他兴奋地朝他直招手,“刘队,刘队,快看,我发现了重要线索。”
“什么好东西,我看看。”齐大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童垚身边。
刘锐端着水杯边走边喝,来到童垚身后。
童垚笑了笑说:“来吧,15:31,直接上重点。”
看到陈昱往史磊的杯子里倒东西,齐大伟惊道:“我去,陈昱居然给史磊下药了。”
刘锐面露喜色,“不错,这是目前我们找到的最有利最直接的证据,很好的佐证了我们之前的猜测和判断。但是,陈昱给史磊咖啡里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待考证。”
童垚说:“冯诗月说4月30号中午,是陈昊告诉她杨景明调换了她和宁菡的论文,并且宁菡已经抱上了fox的大腿,当时陈昊还好心给了她一杯奶茶。”
童垚一边操作电脑一边说:“我们查看了4月30号中午天宁大学的监控,你们看,11:18陈昊离开学校然后坐上公交车,11:26陈昱进入学校,直接来到食堂。11:45冯诗月进入食堂,两分钟后又走出食堂沿着河边去了凉亭。”
童垚用手指着屏幕,“你们看这里,在冯诗月身后10米左右,陈昱一直跟着她进了河边凉亭,凉亭周围没有监控设备,最近的监控显示,11:53冯诗月和陈昱前后脚进了凉亭,13:02陈昱和冯诗月又前后脚离开了凉亭,陈昱直接离开,13:14走出学校大门,冯诗月回了宿舍,然后拎着行李箱离开,14:20走出学校大门。”
田皓明说:“所以,不光史磊在作案前见过陈昱,冯诗月在作案前也见过陈昱。“
童垚点了点头说:“不光如此,重点是你们看,陈昱从进校园的时候手里就拿着一杯奶茶,直到进了凉亭,从凉亭出来的时候,陈昱两手空空,冯诗月的手里却多了一杯奶茶。”
“所以,冯诗月也被陈昱下了药!”齐大伟惊呼了起来。
童垚说:“根据卢队他们的调查,5月27号下午有毒贩假扮成外卖员送货上门进了陶玮家,北斗网吧的监控显示那个所谓的毒贩应该就是陈昱,可是陈昱并不是毒贩,那么……”
齐大伟抢答道:“那么,他给陶玮提供的不是毒品是毒药!”
童垚道:“这样一来整个案件的证据链就清晰了,除了案发现场的X印记,咱们一直都找不到这三个案子的关键联系,现在看,这个关键联系就是三个案子的犯罪嫌疑人冯诗月、史磊和陶玮很可能都被陈昱下药了。”
刘锐说:“很好,这是个关键突破,现在的问题是要证实以下几点,一冯诗月、史磊和陶玮都受到了某种药物的影响,二下药的人是陈昱,三核实陈昊的不在场证据。”
他突然把头转向齐大伟和田皓明,“陈昱的下落查到了吗?”
齐大伟抢先说:“这个陈昱可真够狡猾的,简直就像个幽灵一样无影无踪。我们在启明村附近找了一早上一点陈昱的影子都没找到,幸亏皓子想起来疫情期间没有健康码寸步难行,我们就查了陈昱的健康码,发现他疫情期间几次使用健康码都在梅园一带。”
童垚瞪大了眼睛,急道:“找着了?人呢?”
“没找着,今年3月份就离开了。”
童垚柳眉倒竖,嗔道:“又大喘气,急死人了。”
田皓明说:“我们在梅园找到了陈昱的住处,梅园是城乡结合部,环境复杂人员复杂,他隐藏在那里还真是悄无声息。据房东反映陈昱这几年一直住在那里,直到今年3月底突然离开。”
刘锐沉吟道:“2月份陈昊申请X实验室,3月20号陈昊被网暴,同时收到了S大学的录取通知书,3月底陈昱就突然消失了,这不会是巧合吧。”
童垚说:“陈昱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他怎么知道的?”
田皓明说:“陈昱是电脑高手,房东说陈昱一直待在屋里上网,对电脑和网络都很精通,他如果一直在网络上关注陈昊,那他应该对陈昊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发现了这是个可以利用的好机会,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而且陈昊马上要出国了,他等不及了,就下手了。”
童垚还在耿耿于怀,“到手的鸭子又飞了,这上哪儿找他去,他就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吗?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齐大伟急忙辩解道:“你先别急啊,我们分析了一下,觉得下一步可以从钱上入手调查。陈昱一直待在屋里上网,他从来没有出去工作过,那么他的经济来源是什么?房东说他母亲每个月会给他送钱,可是,刘如意去年12月12号去世了,他没有了经济来源,今年3月就离开了,那他以后靠什么生活呢?话说,他真的没找过陈昊吗?他一个精神病人,身上又没有钱,他不应该去找他唯一的亲人求助吗?”
田皓明说:“对呀,刘如意每个月去看他,给他送钱,突然这么长时间不去了,他就没有起疑心吗?他不去找陈昊,难道不去找刘如意吗?”
童垚说:“谁说他没去找过?如果他得知刘如意已经死了,他的双胞胎弟弟,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拒绝帮助他呢?陈昱的情绪接连受到重创,他精神病发作,作案动机反而更明确了。”
刘锐说:“我刚才去见了陈昊,陈昊说,刘如意卖了熙宁家园的房子,买了幸福新村的房子,赚的上百万差价都存到了一张工行的卡上,专款专用专门用来支付陈昱的住院费。去年底刘如意死后他查过银行卡余额,每年十万,和医院的住院费和划款时间完全吻合。这么看,刘如意一直都是用这张卡支付陈昱的生活开支的。”
齐大伟说:“这么长时间,陈昊一点儿都没发现吗?”
“陈昊害怕自己也得精神病,一直都有意回避陈昱和精神病院,而且,刘如意一直告诉他陈昱在精神病院住的好好的。陈昊还打算在出国前把幸福新村的房子也卖了,把钱存到那个账户上继续支付陈昱的住院费。”
田皓明说:“他真的打算卖房子支付陈昱的住院费吗?他从来都没有去医院看过陈昱,但凡他在刘如意去世后去医院看看呢,也不会现在还没发现陈昱早就离开精神病院了。”
刘锐说:“可以理解,双胞胎哥哥是长期住院接受治疗的精神病人,自己的父亲虽然未经诊断但却是众所周知的神经病,他想保持距离也是可以理解的。”
齐大伟说:“我有点儿不理解,陈昱如果要陷害陈昊杀人,为什么又要对陈昊下手呢?那不是让陈昊排除嫌疑了吗?”
童垚说:“为了迷惑警察,也为了让我们注意到陈昊,毕竟前三个案子表面看起来毫无关联,最初大家也确实没有意识到这三起案件有关联。只是谁都没想到小胡和蒋一鸣的发小是好朋友,而且这个多疑的男人不肯轻易放弃,从而加速了这个案件的进展。我推测陈昱对陈昊下黑手的时候没有料到他身边有警察,这才显得这个举动很奇怪很多余。”
齐大伟追问道:“可是,我们如果调查陈昊就一定会发现陈昱呀,他哪儿来的自信自己能蒙骗过警方的调查呢?”
田皓明说:“别忘了,陈昱是个精神病人,他的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
刘锐说:“陈昱还是个高智商的天才,也许他有别的目的呢?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陈昱,大伟和皓子继续调查陈昱的踪迹,土哥接着核实陈昱下药的问题。”
“明白。”大家纷纷领命继续工作。
“大伟。”刘锐突然叫住齐大伟,“把从老马那儿拿来的2014年8月20号的审讯视频和询问笔录帮我找出来。”
齐大伟一脸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刘锐沉思着说:“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好像有什么细节漏掉了。那天晚上天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造成陈家悲剧的起点。”
齐大伟还是不解,“陈家悲剧的起点不是陈光华嘛。”
刘锐用手指用力一点,“没错,你抓到重点了,陈光华是一切罪恶的罪魁祸首,可是这个罪魁祸首那天晚上死了,难道陈家不应该从此过上和谐幸福的生活吗?为什么他们却互相猜忌互相隐瞒,甚至互相怨恨到要杀人的地步呢?”
所有人都看着刘锐,这几句话如五雷轰顶,让他们感到震惊和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