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乔欣然,乔欣然。”胡宇轩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开动大脑努力思索着。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冲到电脑前,查找什么东西。
“你发现什么了?”齐大伟一脸好奇。
“师傅,是乔欣然。”胡宇轩不可置信地看着刘锐。
“谁?”刘锐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刚才在拆迁户的名单里看到这个名字就觉得不对劲,好像在哪儿听过,乔欣然也是天宁大学的研究生,宁菡和冯诗月的同学呀!”胡宇轩左手举着手机名单,右手指着电脑屏幕上打开的宁菡案的案件资料,兴奋地叫起来。
大家都围过来,看看胡宇轩的手机又看看他的电脑,手机上显示32号楼4单元1301业主乔欣然,电脑上是宁菡班级学生名单,姓名、身份证号、手机号竟然全部一致。
刘锐拍了拍胡宇轩的脑袋,破天荒夸奖他,“可以啊,记忆力不错。乔欣然在宁菡案中有不在场证明,从一开始就被排除了,我们从来也没重点关注过她。”
齐大伟摸了摸胡宇轩的脑袋,“这聪明的小脑瓜可别给拍坏了。”
胡宇轩打掉了他的手,傲娇地说:“发型都被你弄乱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大家都很振奋,。
“拨开迷雾见青天,打她手机号码试试。”童垚也很激动,这要是一击即中,那可是省了大量前期摸排工作。
胡宇轩拨打了乔欣然的手机号码,“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刘锐若有所思地说:“她的联系人里有她母亲的手机号,你打她母亲的手机试试。”
胡宇轩从学校提供的资料上找到乔欣然母亲乔丽娟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大家面面相觑,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办公室里蔓延,难道那两具裸体女尸正好就是乔欣然母女吗?
田皓明调出了乔欣然母女的照片,和现场拍摄的照片进行对比,年轻女尸的面部摔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不太好辨认,但是另一具中年女性的尸体面部基本完好,和乔丽娟的面部特征十分相似。
胡宇轩打电话去天宁大学了解情况,得到的反馈是,现阶段大家都在准备毕业论文答辩和找工作,不在学校出现很正常,才一天没出现,根本没人注意到她今天没去学校。
刘锐问田皓明:“她家里什么情况?还有没有其他直系亲属?”
田皓明一边在电脑上查着信息,一边说:“乔丽娟的丈夫叫史建华,搞装修的,乔丽娟在一家超市工作。”
齐大伟打电话给乔丽娟工作的超市,经理表示乔丽娟这几天请假了,不清楚她的动向。
童垚说:“史建华的手机信号就在本市,我和大伟去他家堵他,顺便去小区物业和邻居家了解下情况。”
“走,再去趟天宁大学。”刘锐对胡宇轩说。
大家分头行动起来。
刘锐和胡宇轩时隔几天再一次出现在天宁大学生命科学院的院长办公室,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位瘦瘦高高的男子正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白色衬衫黑色马甲,暗红色的领带塞在马甲里,看上去比杨院长要年轻些。
看起来这间办公室似乎是易主了,刘锐掏出证件上前做了自我介绍。
对面的男子急忙脱下橡胶手套,热情地和刘锐握了握手,“你好,我叫黄山,是生命科学院的代理院长。”
“黄院长,您好,冒昧问一句,杨院长现在怎么样了?”胡宇轩对杨景明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黄院长笑得有些尴尬,“我只是代理院长,出了这么大的事,杨景明教授现在停职接受调查了。我今天早上刚刚临危受命,正在搬家收拾东西,你看,乱糟糟的,实在抱歉,我找找看,这屋里有没有水。”
刘锐急忙摆了摆手表示:“您别客气,我们也不是来做客的,打扰你们工作了,想找您了解点情况。”
“什么情况?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黄院长行为举止优雅得体,脸上笑容从容淡定,眼神里却充满了狐疑,警察从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心里在咚咚打鼓。
“你们学院有个叫乔欣然的研究生,我们想了解下她的情况。”
“我是乔欣然的导师,她出什么事情了?”
“您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昨天早上,她来我办公室商量毕业论文答辩的事情。”
“之后还有其他同学见过她吗?”
“什么意思?乔欣然怎么了?”黄院长抬高了语调,既着急又担心。
“现在还不能透露具体情况,您能帮忙了解一下吗?”
“稍等。”黄院长叫过正在把书分门别类码进书架的助教,一起拿起手机忙碌着。
几分钟后,黄院长慌了神,“班级群里没人见过她,宿舍里这两天只有一个同学,也没见过她。她家离学校不远,经常回家住,会不会回家了?”
胡宇轩把手机递到刘锐眼前,童垚发回的信息显示家里没有找到人。
刘锐确认了信息,对黄院长说:“很抱歉,她家里没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是失踪了还是……”黄院长更加焦躁不安起来。
“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当中,不方便透露细节。据您所知,乔欣然和同学的关系怎么样?”
“乔欣然是外校考研考到天宁大学的,怎么说呢,我感觉她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和谁都保持着距离,和谁都客客气气的,安安静静的,从不惹是生非。”
“那,和家里人关系呢?”
“我不太了解她家里的情况,她也不太爱说话,我只知道她家人口不多,她和她爸爸妈妈关系很好。”黄院长突然想起了什么,“但是,我听说前段时间有人来找她的麻烦,好像是她的亲生父亲,具体情况就不清楚了。”
“那先这样,如果有什么新消息,请您及时通知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刘锐刚要转身离开,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还没恭喜黄院长升职呢。”
“升什么职?我这早上刚升职,下午就出事了。”黄院长一脸沮丧,扭头对助理说:“东西先别收拾了,说不定明天还得搬回去。”
刘锐有点儿同情这位新上任的院长,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带着胡宇轩径直离开。
于此同时,齐大伟和童垚来到乔欣然家所居住的天华苑小区,家里没人应门,正好碰到隔壁阿姨带着午睡刚起床的小孙子出门玩耍。
据邻居阿姨说,乔欣然家庭和睦,夫妻关系、亲子关系都挺好,住进来这几年几乎没见有过什么争执。乔丽娟夫妻为人都很和善,史建华帮他们修过水管,女儿文文静静的,长得白净秀气,疫情刚开始的时候还帮他们在网上抢过菜,邻里关系也很和睦。
小区物业答复的信息也大同小异,监控视频显示史建华25日早上09:05开车离开小区,乔丽娟25日上午11:06骑电瓶车离开小区,两人都没有回到小区的画面。
“史建华回来了。”小区保安突然指着监视器上一辆正驶入小区的银色路虎车说。
史建华刚进家门,鞋子都还没来得及脱,齐大伟和童垚就登门造访了。
史建华一头雾水,认真查看了两人的警官证后,疑惑地问道:“你们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也不说明什么事,我还以为是诈骗电话呢。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和你妻子女儿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童垚看着这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人,身材保持的不错,完全没有中年人常见的油腻感。
“昨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丽娟说约了欣然一起吃饭逛街。”史建华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看,一边说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他抬头看了看两位警察,预感情况不妙,扭头就往卧室走去,边走边喊:“丽娟,丽娟,欣然。”
他把每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没见人影,他急忙给妻子女儿打电话,电话都没有接通。
“警察同志,我老婆孩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快点告诉我吧!”史建华焦急地问道,声音颤抖着带点哭腔。
妻子死亡丈夫通常是第一嫌疑人,齐大伟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地说:“今天早上在禧瑞家园发现了两具女性尸体,警方怀疑是乔丽娟和乔欣然,请你跟我们去辨认一下尸体,确认身份。”
史建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腿肚子发软,整个身体向下倒去,齐大伟眼疾手快,上前架住了他的胳膊。
“你先别着急,我们现在还不确定身份,万一不是呢。”童垚嗔怪地瞪了齐大伟一眼,齐大伟悄悄吐了吐舌头。
史建华脸色苍白,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快,快,快带我去看看!”
史建华站在解剖台前呆呆地看了两分钟,面如死灰,突然晕倒在地,这是确认死者正是乔丽娟和女儿乔欣然。
童垚和齐大伟只好先把史建华送去医院,刚回到办公室,喝口水喘口气的功夫,田皓明带着一位穿着印花连衣裙的矮胖矮胖的中年妇女进来。
“哎呀,是真的呀!?我前几天还和丽娟一起上班来着,怎么说没就没了!”阿姨是个大嗓门,一边哭天抢地,一边已经泪如雨下。
童垚见状赶紧推了把椅子扶阿姨坐下,阿姨悲从中来,一时哭得停不下来。
刘锐回到办公室,见状有些疑惑,田皓明悄声告诉刘锐,超市经理说张春红是乔丽娟的好姐妹,张春红是个直性子热心肠,一听乔丽娟母女可能出事了,二话不说直接就来了刑警队。
胡宇轩很机灵,倒了杯水递给张春红,默默站到旁边。
刘锐坐到对面安慰张春红,“大姐,您节哀,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是乔丽娟的福气,您能跟我们说说乔丽娟和乔欣然是什么样的人吗?”
“好人,都是大好人啊,警察同志,你们可得抓住凶手为民除害,给丽娟和欣然报仇啊!”张春红抹了一把眼泪激动地说。
童垚拂了拂张春红的后背,轻声说,“大姐,您先消消气,您是乔丽娟最好的姐妹,她们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惹了什么麻烦,您能给我们提供点什么线索,帮我们尽快抓到凶手吗?”
张春红把手里的纸杯啪得往桌上一拍,怒目圆睁,“我知道凶手是谁!”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给惊呆了,办公室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凶手是谁?”刘锐满脸错愕,凶手这就浮出水面了?
张春红挥舞着她白白胖胖的右手,咬牙切齿说:“凶手就是张昆,丽娟的前夫,欣然的亲生父亲!”
2
故事要从几十年前说起,乔丽娟的爷爷是解放前逃难来到本地的,在石桥村旁边的一个小村子青禾村落下户来。
乔丽娟的父亲是家里的独子,乔丽娟出生后没几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满大地,乔丽娟的父亲去深圳打工谋生路,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乐不思蜀,抛妻弃女,在深圳找了女人组建了新的家庭,不知是不是遭报应,在工地干活的时候发生意外被砸死了。
孤儿寡女,又是外来户,乔丽娟母女的日子过得很是凄苦,乔丽娟勉强读完初中,就去镇上的服装厂打工了。
张春红和乔丽娟一个宿舍,比乔丽娟大两岁,性格合得来,很快两人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后来,张昆也进了服装厂工作。张昆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仅长得帅,还有点小才华,是师范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
张昆写的一手好字,还会写诗,很快就承包了厂里的宣传栏,关键是他还会弹吉他唱摇滚。
九十年代,会写诗,会弹吉他唱摇滚,这对小镇姑娘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加上长得还挺帅,张昆很快就成了服装厂的大红人,渐渐地整个镇子的年轻姑娘都知道了他的大名,身边经常莺莺燕燕。
年底服装厂的联欢会上,张昆不仅是主持人,又是念诗又是弹吉他唱歌,穿着喇叭裤牛仔外套,打扮时髦的他一晚上出尽了风头。
台下的乔丽娟被张昆深深吸引住了,她虽然是个只读完初中的农村姑娘,但她从小就有一颗文艺的心,喜欢读小说,尤其喜欢诗歌。
那时候精神文化生活还很匮乏,乔丽娟在工作之余尽量找一切她能接触到的文学作品来阅读,尤其喜欢爱情小说和歌颂爱情的诗歌,虽然很多诗歌她也不是很能看懂,经常一知半解,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她还买了个精美的笔记本,在报纸上看到喜欢的诗句,就抄在本子上,空闲了就反复阅读。
乔丽娟觉得张昆身上有一种浓浓的诗人气质,虽然她也说不清楚啥是诗人气质,可她就是觉得张昆字好、诗好、弹唱也好,哪哪都好,她深深地陷入了爱情的旋涡不能自拔。
乔丽娟是个腼腆害羞的姑娘,可她还是鼓起勇气,拿着自己写的青涩的小诗向张昆请教。
乔丽娟虽然气质淳朴,打扮的也比较土气,但是她长得白白净净的,清秀可人,特别是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像月亮,圆圆的乳房结实又高挺,穿着灰色工服也掩盖不住成熟诱人的身材。
张昆吃惯了大鱼大肉,对乔丽娟这款清新的小菜还挺喜欢。
张春红知道乔丽娟和张昆谈恋爱后又急又气,一天晚上把乔丽娟从食堂拽出来,趁着没人去后墙的小花园谈心。
“娟子,你是跟张昆好上了吗?”张春红心直口快,见乔丽娟红着脸低下头不说话,她就更上火了,“你知道他是啥人嘛,你就往火坑里跳。”
张春红和张昆都是石桥村人,对他算是知根知底。
原来,张昆家算不上什么书香门第吧,那也是读书人,往上数几代,祖上还出过秀才举人,张昆的父亲是镇中学的副校长,在村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张昆考上师范大学后,脱离了父亲的管教,彻底放飞了自我,很快就暴露了他好色的本质。他自诩浪荡公子风流不羁,仗着几分帅气和几分才华在学校里到处招蜂引蝶,勾三搭四,终于惹出大祸,把女同学的肚子搞大了。
那个年代生活作风问题还是很严重的,不像现在风气这么开放,女同学的爸爸打到学校里来,要砍了张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学校就把张昆开除了。
张校长气得拿扁担抽了张昆一顿,可毕竟是自己亲儿子,也不能不管,只好拉下老脸托关系让张昆来服装厂上班了。
结果张昆死性不改,还像个花蝴蝶一样到处招蜂引蝶,招惹了不少风流债,用张春红的话说就是个色鬼流氓,躲都来不及咋还能去招惹他呢。
关于张昆的风言风语挺多,乔丽娟大概听说过一些,但是她太沉迷于才子佳人的佳话,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恋爱脑上头,对张昆的滤镜太厚,听不进劝。
果然不出张春红所料,没多久张昆又惹出祸了,他勾搭了一个有夫之妇,被人家丈夫找人暴揍了一顿,拖到张校长面前要说法。
张校长花了一大笔钱安抚人家才把事情摆平,张昆的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被气得旧疾复发,竟一病不起。
老太太临终前拉着张昆的手对丈夫和儿子说,让他赶紧结婚成家,找个人管管他,有了老婆孩子应该就能改邪归正,老实过日子了。
办完丧事,张校长就开始给张昆张罗结婚的事情,张昆交往过的女朋友中,乔丽娟最让张校长满意,性格温柔,老实能干,模样也俊俏,关键是她对张昆最死心塌地,是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好媳妇。
乔丽娟的母亲听说女儿要嫁给生活作风极不检点的二流子,急得连夜从青禾村赶来阻拦。黑灯瞎火走夜路,又心急如焚,老太太从个土坡上摔下来,头磕到石头没爬起来,等第二天早上被村民发现的时候,身体早就僵硬了。
母亲的死也没能让乔丽娟回心转意,她总觉得自己能让浪子回头,安葬了母亲,第二年就和张昆领证结婚了。
张校长拿出全部的积蓄,在服装厂附近给小两口买了个小两居做婚房,很快乔丽娟就怀孕了,这段时间,张昆还算老实,没怎么出去惹是生非,日子总算安稳下来。
1998年6月乔丽娟生下了一个女孩,张校长甚是欣慰,于是给孙女起名张欣然。
哪只张昆死性不改,在老婆大肚子的时候,又偷偷出去沾花惹草。孩子出生后,乔丽娟把大半的心思放到女儿身上,对张昆背着她瞎搞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来了。
几年后,服装厂倒闭了,张昆和乔丽娟双双下岗。
起初,张昆还出去谋谋生路,可是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体力活是干不了的,他一个被大学开除的劣迹人员,名声也不好,其他体面点儿的工作更是没人要,他又好吃懒做惯了,索性蹲在家里混吃等死,美其名曰家庭煮夫。
乔丽娟是个能吃苦耐劳的,为了养家糊口一个人打两份工,白天给人当保姆,晚上去餐馆端盘子刷碗,她不怕吃苦受累,张昆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带孩子,不出去搞七搞八,她反而心里踏实。
张春红心疼乔丽娟和孩子,介绍乔丽娟去她打工的超市当理货员。于是乔丽娟早上当钟点工,给人打扫完屋子做完饭,下午再去超市打工,虽然晚上还是十点才能到家,但是比在餐馆端盘子刷碗还是轻松多了,也相对稳定,乔欣然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总是干劲满满。
好景不长,2003年11月底,乔丽娟晚上下班,骑着自行车顶着风雪,十点多才回到家里。
她拖着疲惫又冻僵的身躯走进卧室,想要早点睡觉,可是透过台灯昏暗的灯光,眼前的场景让乔丽娟惊呆了,双人床上,丈夫的身边还躺着一个女人。
乔丽娟手里抱着的,超市打折买的一个小泰迪熊的毛绒玩具从手中脱落,情绪在一瞬间崩塌,她摊坐在地上,哇的一声放生大哭,所有的委屈、疲惫、不堪和她那可怜的自尊,犹如决堤的黄河奔涌而出,一泻千里。
欣然被妈妈的哭声惊醒,光着脚从小屋过来,一边用小手擦着妈妈脸上的泪水,一边跟着妈妈一起痛哭流涕,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
乔丽娟看着女儿的小脸,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母女两个互相给对方抹着眼泪,无比的心酸。
张昆黑着一张脸,厚颜无耻地说:“大半夜的,你号丧呢?你一天到晚不着家,我一个大男人哪儿会带孩子做饭啊,这都给我们爷俩饿瘦了。梁婷婷是我请来的保姆,帮你看孩子做饭,还不要钱,你有啥不满意的?”
梁婷婷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挤出一个三分谄媚三分讥讽四分得意的笑容,“姐姐,我不光帮你伺候老公孩子,还能帮你暖被窝呢,我火力壮,这被窝里被我暖的可舒服了,你上床来试试。”
她冲张昆嗔怪道,“去,你往边上挤挤,给我姐腾个地儿。”说着,她用屁股往张昆那边挤了挤,又拍了拍空的那边,对乔丽娟说:“快上来睡觉吧,这大冷天的,再给自己冻着。”
张昆不情愿地往边上挪了挪,“几点了,别嚎了,赶紧睡觉。”他倒头拽了拽被子,自顾自蒙头大睡
眼前这一幕让乔丽娟觉得无比荒诞,又无比滑稽,可她是个软性子,从小到大也没和人吵过嘴打过架,她想反驳一下,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接着抽泣了两下,发现那两个不要脸的人已经倒头大睡,当她是空气一样不存在,又觉得哭鼻子也挺没意思的。
她看了看女儿哭得通红的小可怜样,抹去脸上的泪水,抱起女儿回了小房间。
人是自己选的,路是自己走的,她能怪谁呢?又能找谁说理去呢?打碎银牙往肚里吞,她默默忍下了这一切。
小三登堂入室,鸠占鹊巢,乔丽娟无力反抗,默认了三人行的现状,她更加努力工作,想多赚一点儿钱,等女儿上学了,她就想办法把小三赶出去。
2004年1月底,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超市里人山人海,都是来置办年货的人,下午三四点钟,张春红新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接听了几句,急忙放下电话去找乔丽娟。
乔丽娟正在超市的后门帮忙卸货,张春红急忙拉住她,“娟子,你家里出事了,欣然被烫伤了,你赶紧回家吧。”
乔丽娟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一筐苹果没拿稳,掉在地上砸到了她的右脚。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急的,乔丽娟瞬间泪如雨下,瘸着腿转身就要走,却慌张如没头的苍蝇一样没了方向。
经理正好也在旁边,他家里有个上小学三年级的女儿,见状同情心发作,急忙对司机史建华说:“小史,你开车送她去,路上小心点,千万别再出意外了。”
史建华把最后一筐苹果放在地上,点头答应了一声,“嗯。”
张春红拽着六神无主的乔丽娟,把她塞到货车车厢里,“谢谢小史师傅,麻烦你看好娟子。”
乔丽娟回到家里,女儿正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到乔丽娟,边哭边喊,“妈妈,妈妈。”嗓子已经哭哑了,上身穿着一件红毛衣,左半边衣服上挂着八宝粥的残渣。
原来,梁婷婷中午做饭晚了,吃饭的时候孩子睡着了,他们就没管她,两个人吃完饭就进卧室看电视厮耍了。
欣然睡醒饿了,又不敢找他们,就进了厨房找吃的。看见锅里还有半锅八宝粥,于是,这个五岁半的小女孩,自己打开煤气灶热粥。
粥开了,欣然踩着小板凳去端锅,不小心被烫到了手,她本来就瘦小,举着锅脚下一个不稳,连锅带粥扣在了自己身上。
张昆和梁婷婷被孩子的哭声吵到,出来一看也有点吓懵了,张昆找到张春红的手机号码,给张春红打了电话让乔丽娟赶紧回家。
乔丽娟心都快碎了,抱着女儿冲张昆大吼:“你怎么不赶紧带她去医院!”这是乔丽娟生平第一次吼人。
张昆梗着脖子狡辩,“我又没钱!”
“我前几天不是刚给你一千块钱,让你办年货嘛,这么快就花光了?”乔丽娟说完看到梁婷婷手里拿着的新手机。
梁婷婷心虚,把手机往身后一藏,急忙甩锅,“哎呀,我们吃饭的时候她要睡觉,她睡醒了要吃东西,也不叫我们,我哪儿知道她自己去热粥呢?”
“就是,这孩子就是被你惯得,太难伺候了,现在闯了祸可不怪我。”张昆继续狡辩着。
史建华对乔丽娟说:“孩子伤得这么重,小医院怕是处理不了,天宁大学附属医院是离这儿最近的综合医院了,赶紧带孩子过去吧。”
张昆自知理亏,正想着怎么摆脱责任,看到一个年轻的陌生男子,一下子来了劲儿,仿佛抓到了天大的把柄,“好啊,我说你怎么一天到晚不着家,原来是在外面找了野男人,你个不要脸的贱货居然敢把野男人带回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昆说完顺手抄起扫把就往乔丽娟的脑袋上抽去,史建华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拽过扫把,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抱起孩子就往外走,乔丽娟紧紧跟在后面。
3
小欣然的衣服已经和皮肤粘连了,护士一边用剪刀一点一点把衣服剪开,一边气愤地说:“这么小的孩子大人不看好,烫成这个样子,真是造孽呀!”
小欣然很坚强懂事,努力忍着疼痛,紧紧抓着妈妈的手,乔丽娟六神无主,挂号缴费等等事情,史建华忙前忙后都帮她办得妥妥贴贴。
终于,孩子上药包扎好躺在床上休息了,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快八点了,想到母女俩到现在还没吃饭,尤其是欣然,只吃了一顿早饭,一定饿坏了。
史建华去医院旁边的小吃店买了热腾腾的肉包子和西红柿蛋花汤,乔丽娟感激地看着他,“你也没吃饭呢吧,你先吃,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史建华连忙说:“先让孩子吃,饿一天了,别饿坏了。”
乔丽娟拿小勺给欣然喂了几口蛋花汤,史建华站在床边看着,一抬眼突然看见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人站在门口向他招手。
史建华来到走廊上看清了是警察,想起乔丽娟家里发生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
“事情都解决了你们才来,她老公真太不是东西了,孩子伤成这样他都不管,这妥妥的虐待呀!唉,等会儿,你们怎么来了,没人报警啊?”史建华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你就是和乔丽娟一起送孩子来医院的人?”
“对呀。”史建华被问得一头雾水。
“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在乔丽娟家里踹了她的丈夫张昆?”
“他不但不管孩子,还要打老婆,我上去拦着,好像是踹过他,怎么了?”
“张昆报警说你恶意伤人,有个叫梁婷婷的目击证人给他作证,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史建华的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直冒金星,差点儿没站住,不知道乔丽娟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急忙扶住了他。
乔丽娟既气愤又羞愧,“警察同志,史建华是为了保护我才跟他动的手,他咋还恶人先告状呢,就踢了一脚,咋还抓人呢?”
两位办案民警基本已经大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年纪稍长的民警有些同情又有些无奈,“你运气不好,一脚踢在裆部了,情况可能比较严重。”
张昆被史建华一脚踢在裆部,这么多年风流放纵、纵欲无度的生活,他的身体早就跨了,只剩个花架子,一脚被踹成了残废,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下地。
梁婷婷伺候他身体康复才弃他而去,另谋生路,也算有情有义了。
史建华因故意伤人罪,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
乔丽娟把房子卖了,凑了钱给欣然做植皮手术,欣然出院后,乔丽娟只得带着孩子回了石桥村张家老宅。
张校长被张昆气得吐血,把张昆扫地出门,从此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临死前,张校长立下遗嘱,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孙女欣然。
乔丽娟埋葬了张校长,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乔丽娟终于幡然醒悟,为了女儿,为了今后的生活,她必须支棱起来,必须扛起一切。
乔丽娟提出和张昆离婚,在女儿上小学前把张欣然改名乔欣然,和过去彻底告别。
张昆开始死皮赖脸不同意,可是他臭名昭著,村里也有好些人家的女人被他撩骚过。虽然张姓在石桥村是大姓,张校长生前也在村里德高望重,但他这些年干得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遭到了全村人的唾弃,人嫌狗不待见,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了乔丽娟那边。
张昆只能灰溜溜地签字,卷铺盖走人。
乔丽娟一边照顾女儿,一边在张校长留下的两亩薄田里学着种植大棚蔬菜,骑着三轮车去城里卖菜,养活自己和女儿,日子过得很清苦,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
2006年春节前,史建华出狱了,他背井离乡来到千里之外打工,却遭遇如此变故,这两年他母亲也去世了,父母双亡,没牵没挂,也没脸回老家,他已经打定主意出狱后去广东打工,一切重新开始。
史建华走出监狱的大门,突然愣住了,冬日的阳光照在脸上,暖融融的有些刺眼,他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看清楚马路对面站着的人是乔丽娟,煞那间泪水溢满了双眼,两个人泪眼想看,相视一笑,史建华跟着乔丽娟回了张家老宅。
史建华比乔丽娟小两岁,他在超市打工的时候,乔丽娟人善心美,有时候也会照顾他,他一直对乔丽娟心生好感,又共同经历了人生劫难,两颗伤痕累累的心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没多久,他们就结婚了,乔丽娟做了一桌子好菜,只请了张春红夫妻,张春红见乔丽娟的生活终于走上了正轨,一高兴喝多了,是被丈夫背回家的。
史建华脑子活泛,帮乔丽娟卖了几个月菜,很快就发现了机会。
那是个日新月异、蓬勃发展的时代,城市规模迅速扩大,石桥村离市中心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石桥村也会融入天宁市这个大城市里。
史建华和乔丽娟商量,把老宅子翻修成公寓,既可以租给收入不高的打工者,若干年后,城市规模不断扩大,石桥村早晚会被开发,到时候还能分到不少拆迁款,比种菜卖菜可赚多了。
说干就干,乔丽娟拿出全部积蓄,把蔬菜大棚也租出去了,又找张春红借了些钱,东拼西凑了一笔钱。
史建华找来施工队开始动工,他以前在老家跟师傅学过泥瓦工,很快把五间瓦房改建成了五层小楼的简易公寓,有点像学生宿舍,这一个月租金就不少钱呢。
事实证明史建华很有眼光,租客盈门生意红火,乔丽娟专心打理这栋小楼。
村里其他人也来找史建华取经,史建华干脆拉了村里几个泥瓦工组了个施工队,给附近不少人家改建了住宅。
石桥村一下子红红火火发展了起来,村民大部分都把地租出去了,盖小楼赚租金的,开饭店的,开小超市的,开网吧的,各种服务业应有尽有,大家的日子都好了起来。
又过了几年,果然政府要在石桥村一带建开发区,根据拆迁协议,乔丽娟家的地和小楼可以换5套60平米的一居室、5套90平米的两居室和2套130平米的三居室,政府还给了一笔不菲的拆迁款。
这几年乔丽娟攒下了一大笔租金,史建华干施工队也挣了不少钱,乔家一下子发达了起来,乔欣然也很争气,先是考上了天宁科技大学,大学毕业又考上了天宁大学的研究生,他们在离大学不远的天华苑小区买了个三居室。
本来一切都很完美,可偏偏有一颗老鼠屎,不断兴风作浪搅得他们不得安宁,这颗老鼠屎就是张昆。
张昆被张校长扫地出门,又和乔丽娟离婚后,生活很是落魄,他好吃懒作惯了,啥本事没有,只有一身的臭毛病,加上他臭名远扬,基本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居无定所,饥一顿饱一顿,只能靠偷鸡摸狗、坑蒙拐骗混日子。
乔丽娟和史建华结婚后,盖了小楼当起了房东,生活一下子富裕了起来。
张昆不干了,三天两头来闹事,非说这宅子是他们老张家的祖产,他也有一份,何况他还是欣然的亲生父亲,坚持房租收入就应该有他一部分。
乔丽娟终于硬气了一回,拿出张校长的遗书和产权证明死活不同意。
于是张昆就把乔丽娟一家告上了法庭,最终法庭判决产权是属于乔欣然的,但是张昆是乔欣然的生父,而且被继父打残疾了,生活不能自理,乔丽娟要支付张昆赡养费,开始是一个月五千,后来涨到了一万。
就这样刚相安无事了几年,石桥村一拆迁,张昆又开始上门闹,这回是要房子,理由还是这宅子是张家祖产,他是张家的法定继承人。
乔丽娟态度坚决又拒绝了,张昆闹得要死要活的,史建华说要不你还是打官司吧,张昆竟然管史建华要律师费,打了两三年官司,原告方和被告方的律师费竟然都是史建华出的。
张春红右手的手背在左手的手掌上拍得啪啪响,“你们说说,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怎么有这么死皮不要脸的人呢?”说完,气得岔了气,拿手直捋胸口。
2019年11月,法院判了张昆败诉,接着新冠疫情来了,然后开发商老板猝死,新房停工了,张昆算是消停了两年。
结果,今年4月份传出消息,政府找到了接盘侠,禧瑞家园下半年复工,明年就能交房了。
张昆又开始闹了,这次他转变策略,战术升级了,他不找乔丽娟闹了,把目标对准了乔欣然。
张昆三天两头骚扰乔欣然,先是装可怜卖惨,说自己被史建华打成了残废,奸夫淫妇还霸占了他家房子,他现在无家可归,生活凄惨。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继承的是我的房子,拆迁分了十几套房子,怎么也有我一份吧。你可怜可怜我,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流落街头,死无葬身之地呢?
乔欣然被烫伤的时候五岁半,已经开始记事了,当年的遭遇她基本都记得,那时候未必全懂,但随着她渐渐长大,这其中的恩怨情仇,这么多年的人情冷暖,她逐渐了然于胸。
乔欣然断然拒绝了张昆,在她眼里,张昆就是个流氓无赖,史建华才是她的父亲,在她人生所有的记忆里,张昆带给她和她母亲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数不清的麻烦,她无数次希望张昆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张昆卖惨不成,改成死缠烂打,他去学校门口堵乔欣然,死皮赖脸,撒泼打滚,乔欣然无奈躲回了家里,张昆又去家里闹,被史建华拿晾衣杆打出了小区。
小区进不去了,张昆开始蹲点跟踪,乔欣然总要去学校,他就在门口围追堵截。
乔丽娟气不过和他争执起来,他竟然躺在地上装死,门口保安报了警,警察来了,他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天抢地。
从那之后,乔欣然基本上就待在学校里,很少回家了。
张昆见死缠烂打也失败了,与时俱进,学会了利用网络带节奏搞事情。他威胁乔欣然,如果不给他房子,他就去学校,去她的工作单位,控诉她弃养老人,置自己的亲爹与死地,继承了亲爹的房子还把亲爹赶出家门,他还要拿着手机全程直播,让欣然名誉扫地,在学校抬不起头,让工作单位拒绝接收欣然。
“怎么会有这种人,那是他亲生女儿啊!”胡宇轩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张春红看了他一眼,“小伙子还是年轻啊,再多活几年你就知道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童垚端起纸杯递给张春红,说:“大姐,您先喝口水,消消气。这张昆除了撒泼打滚,跟踪威胁,有没有什么暴力行为,比如打人什么的?”
张春红说了半天话,确实口渴了,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他拿石头砸过老史的车,还仍过啤酒瓶,张昆说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丽娟跟我说过好几次,很担心欣然的安全,她琢磨着等欣然毕业了,先带欣然去外地旅游散心,顺便躲躲这个瘟神,结果,没几天她们娘儿俩就出事了。张昆就是个恶棍,你们可不能放过他。”
“听您这么一说,这个张昆可真是人神共愤,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我想再问一下,史建华这个人怎么样?”刘锐问道。
“啊呀,老史可是个好人,大好人!”张春红举起了右手的大拇指,对史建华赞不绝口,“老史这些年对丽娟母女俩可真是没话说,挑不出毛病,要不是老史,丽娟也挣不下现在这么大的家业。他那个施工队后来也干装修,买卖虽然说不上多大,那喝酒应酬的事情也是少不了的,他从来不在外面瞎搞,到点就回家。这么多年逢年过节还有她俩的生日,老史从来没忘过,总有各种各样的礼物。欣然喜欢吃鱼,他找饭店的大厨学手艺,有空就做给欣然吃。欣然上小学的时候,他还辅导过欣然功课,后来实在辅导不了了,就给欣然找家教报辅导班。欣然考了名校,他可高兴了,带着全家去日本好好玩了一圈,他对欣然比亲闺女还好,对母女两个可真是尽心尽力,我们村好多女人媳妇都羡慕丽娟,说她上辈子积了德找了个这么好的老公。”
童垚问:“史建华和乔丽娟感情这么好,没有再生个孩子吗?”
“没有。开始那几年欣然还小,因为小时候的事吧,特别敏感,他们怕欣然受刺激,后来孩子要高考,更不能影响她让他分心,等欣然上了大学,丽娟也40岁了。老史倒是挺想得开,说欣然就是他的亲生女儿,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好,他很知足了,这样的男人,现在可不多了,老天爷咋这么狠呢。”张春红感叹着。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也是一个让人义愤填膺的故事,即便是警察见多识广,也不得不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虽然他们见多了牛鬼蛇神,张昆还是让他们小小地被震撼了下,这是奇葩中的战斗机,无耻之徒中的天花板了。
4
送走张春红,已经是晚上快八点了,韩局和何法医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们没有打断张春红的讲述,默默听完了大部分故事。
韩局招呼大家坐下,正好开个案情分析会。
何法医首先发言:“根据尸检结果,两名受害人均被钝器击打头部,颅骨粉碎性骨折,死因是重度颅脑损伤。受害人的颞部和枕部均遭到多次击打,我们在死者的头发和头部创腔内,发现了一些暗红色的沙砾,怀疑致伤工具是……”
“砖头。”童垚抢答到,她想起来现场尸体附近的地面上有碎裂的砖头,第一现场地面血泊周围也有一些砖头碎落的细小残渣。
何法医点了点头,“是的,凶器就是转头,从现场痕迹来看,凶手用砖头狠狠击打被害人头部,乔欣然直接面朝下倒地,乔丽娟应该被袭击后回头看了一眼,凶手再次击打其头部,乔丽娟侧卧倒地,然后凶手为了确保死亡,又分别击打了几下乔丽娟和乔欣然的头部。”
“从第一现场门后墙壁上的喷溅状血迹,地面血泊和滴落状血迹来看,确实是这样。我们从现场提取的砖头碎块和两名死者头部的暗红色沙砾比对一致,凶器应该就是砖头。但是很遗憾,没有提取到凶手的指纹和生物组织。”田皓明说。
“这么说两名被害人在坠楼前就已经死亡了。”韩局皱了皱眉头。
刘锐问何法医:“那强奸呢?不是说有一个受害人被强奸了?”
何法医挠了挠鼻头,“经过深入检验,没有发现生活反应,是死后奸尸。”
“凶手杀了人,又扒光了被害人的衣服,实施了性侵害,然后把被害人从楼上抛下去了。”齐大伟总结道,“可是,他为什么要把尸体抛下去呢?直接把尸体留在烂尾楼的那间卧室里,不是更隐蔽吗?”
胡宇轩想了想说:“也许他想让人早点儿发现尸体。”
“被害人的阴道里有没有提取到凶手的DNA呢?”童垚问。
何法医摇了摇头,“没有提取到精斑,凶手应该是带套作案的。”
童垚揉了揉眼睛,无奈地说:“拿烂尾楼里随处可见的砖头当凶器,用完了还仍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凶器和指纹什么都没有留下。”
田皓明说:“真是屎壳郎爬玻璃……”
“狡猾透了!”齐大伟和童垚异口同声地说。
“可是,”胡宇轩又习惯性地举起了手,“可是,张昆不是性功能障碍吗?他怎么奸尸呢?“
何法医说:“不排除凶手使用了工具作案。”
“用工具强奸自己前妻的尸体吗?这也太重口味了吧。”胡宇轩一时有点儿接受不了。
刘锐白了他一眼,“犯罪心理学上不是讲,性功能障碍的人更有可能性变态,通过强奸,甚至杀人来获得性满足。”
“乔丽娟被奸尸了,更年轻漂亮的女儿反而没有被奸尸,如果是张昆的话,就说得通了,他就是再变态,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最终也还是下不去手啊。”童垚说。
“我再给你们加点码。”田皓明说,“我们从现场提取到的手机碎片,拼接起来的确是乔丽娟和乔欣然的手机,可是,没有找到电话卡。我们找电信公司要了这两天的通话记录,乔欣然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乔丽娟的,乔丽娟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张昆的,而张昆的手机从昨天下午三点就已经关机了。”
韩局一拍桌子,“行动,把张昆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