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圣诞节这天，从早上就阴沉沉的，冷风呼啸，太阳公公一天都没露面，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下起了雨夹雪。
方辰宇这天来医院面试，虽然天气不好，可是面试过程挺顺利的，冷飕飕的风雨夹着零星的雪花打到他的脸上，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他掏出雨伞撑开，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出医院的大门，在拐角处看到一个落寞的身影。
清瘦单薄穿着一件宽大到脚踝的黑色羽绒服，显得人更瘦了，脚上穿着雪地靴，头上却没有戴帽子，冷冷的冰雨就这样打在她的秀发和身上，她浑然不觉，慢慢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往前走着，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
方辰宇的心跳突然漏拍了，这是童年的女神呀。虽然在他十岁的时候，女神就去上大学了，寒暑假在家里呆的时间也不多，他只零零星星见过她几次，后来她又出国留学了。但是，这仍然是让他魂牵梦绕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的女神啊。
后来女神和杨景明结婚，回国来到天宁大学任教，方辰宇在校园里加过她几次，女神还是那么美丽动人，气质修炼的更加优雅大方，他每次都远远地看着，从来没有上去和她攀谈过。
方辰宇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报考了杨院长的研究生，没想到真的考上了，他和张筱之见面的机会多了起来。但他从来也没有提起过他们是一个家属院的同乡，他不知道张筱之还记不记得当年对面楼里那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就算记得很可能也认不出他现在长大后的样子吧，他仍然像以前一样远远地注视着她。
今天突然见到女神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方辰宇心跳加快怦怦撞击着胸膛，他鬼使神差般快走两步把伞举到张筱之的头顶。
张筱之转过头来看着他，恍惚了一下才认出方辰宇，“原来是你呀，谢谢。”她努力地冲他笑了笑，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方辰宇方寸大乱，生出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张老师，您身体不舒服吗，我看您脸色不好，要不我送您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了，我刚从医院里出来。”
“那您回家吗？我约辆车送您回家。”
“我不想回家。”
“现在下着雨夹雪，您身体还不好，这样会感冒的，要不我陪您去前面的咖啡厅坐坐，暖和暖和。”
张筱之看了眼方辰宇手指的地方，点了点头，向咖啡厅走去。方辰宇在旁边打着伞，一路护送张筱之来到咖啡厅，帮她把门拉开，等她进去，才把伞收起来，跟着进去。
他们在角落里挑了一张舒服的沙发椅坐下来，点了两杯咖啡，方辰宇小心翼翼地看着张筱之，想说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张筱之看着局促不安的方辰宇，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你长大这么高，你小时长得瘦瘦小小的，跟个小猴子一样。”
方辰宇吃惊地看着张筱之，“您还记得我，对，小时候他们都管我叫小猴子。”说着他腼腆地笑了笑，他没想到，张筱之不光记得他，还认出了他现在的样子，那她为什么一直不说出来呢？
张筱之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你一直都没说以前的事儿，我怕你有什么不方便，也就一直没戳破。”
她真是善解人意，体贴周到，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可是岁月仿佛格外厚待这个女人，完全看不出她已经三十多岁了，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皮肤白皙细嫩，岁月反而让她增添了几分书卷气和成熟女人的韵味。
阴雨天，光线昏暗，咖啡厅里倒是开了灯，但是角落里光线还是很昏黄，方辰宇有日子没见过张筱之了，她今天看上去怎么憔悴了好多，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黑眼圈也比较重，面无血色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更显得皮肤苍白。
服务员端上咖啡，张筱之双手捧着咖啡杯暖了暖手，低着头说：“你都长这么大了，我能不老吗？”
方辰宇急忙慌慌张张反驳道：“才不是，你一点儿都不老，看着就像二十岁的小姑娘。”
张筱之噗呲一声笑了，“跟二十岁小姑娘比，我就是半老徐娘了。”
方辰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正在窘迫的时候，张筱之的电话提示音响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看，脸色越发的不好看，她生气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扔，端起咖啡喝了两口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方辰宇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敢问，只好也端起咖啡喝了起来。
张筱之放下咖啡杯，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轻轻叹了口气，“之前一直拼命努力想要成功，也觉得自己挺成功的，现在才发现我真是失败，失败的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说给我听，虽然我也不一定能帮上你什么忙，发泄一下也好，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张筱之看着他，眼睛里涌上一股泪水，她马上笑了笑，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打开话匣子，缓缓地说了起来。
“杨景明和宁菡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
“这……”方辰宇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不用紧张，这种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只要她安安分分的，我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样。可是我怀孕了，她却把我点的蛋糕换成了带腰果的，我因为严重过敏流产，大出血，以后可能再也没办法怀孕了。杨景明六十岁了才老来得子，还被自己的小三害得孩子没了，老婆不孕不育了，我让他和小三分手，这不过分吧。你猜他现在在干什么，他竟然还在和小三开房干那事儿，他的心是有多冷血，自己的孩子没了才刚两周，他竟然就和杀死自己孩子的女人滚床单，这就是你亲爱的导师，我们敬爱的杨院长。哼，可笑吧。”
张筱之冷笑了一声，她一直用轻柔平淡的语气讲述着这段让她痛不欲生的经历，仿佛是在诉说着别人的事情。
这段话的信息量巨大，方辰宇觉得脑袋嗡嗡的，他得花点儿时间消化一下，杨院长和宁菡的事情他早有耳闻，但是张筱之怀孕流产这些事情他是第一次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这段时间肯定经历了地狱般的煎熬，她这么美丽聪慧，知书达理，她不该遭受这些折磨，方辰宇打心底里替张筱之感到痛惜和不值。
张筱之抬起头看着方辰宇，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心疼和爱恋，四目相对，眼神突然变得炙热了起来。
方辰宇渐渐失去了理智，感情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张筱之的左手，那一刻，他后来称之为心有灵犀。
方辰宇紧紧抓着张筱之的手，带她走出咖啡厅，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伞被丢弃在咖啡厅，他们冒着大雪一言不发牵着手走进了前面一家酒店。
自从圣诞节后，方辰宇和张筱之时常找机会幽会，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偷情，张筱之比方辰宇大七岁，更是方辰宇的师母，这就让这段地下情充满了禁忌感，偷情的时候也就更刺激。
这几个月是方辰宇最快乐的时光，他像吸毒一样对这种关系疯狂的迷恋和上瘾，有时候他甚至会恍惚，他是更爱张筱之，还是更爱这种畸形不伦恋带给他的感官刺激。
5月6号下午，贾炜给他看了他和张筱之幽会的视频，并向他索要49万的时候，方辰宇才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这段关系是实实在在的，不是他白日里做的梦，也不是他的幻想。
这几个月以来他一直在逃避，不愿也不想去想这种关系在真实世界里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影响，又会给张筱之甚至杨院长带来怎样的影响。
贾炜的出现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一切，他玩儿的不止是姐弟恋，张筱之不止是他儿时的女神，他玩的更是不伦恋，张筱之更是他导师的妻子，他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是在玩火，玩不好，就是身败名裂，前途尽毁，还会连累张筱之，甚至会让自己的导师颜面尽失。
那几天他一直恍恍惚惚，彻夜难眠，他一直在想一个周全的方法来解决这个事情。49万现金，他一个还没毕业的穷学生哪有这么多钱，张筱之应该是能拿出来的，可是，她已经遭受了这么多的苦难打击，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每天都要靠安眠药才能勉强睡上几个小时，他实在不想再给她增添更多的麻烦。
这在这时候，宁菡在班级群里发消息，邀请大家去参加她的生日party，先K歌再去玉峰山看日出。方辰宇突然灵机一动，他觉得这是个机会，宁菡的男朋友是富二代，她男朋友送给她的珠宝首饰价值远超49万了，他开始认真筹划起来。
5月9号下午，张筱之给他打电话说：“我今天下午有空，你过来找我呀，老地方。”
他心不在焉地回说：“我下午有事儿，去不了。”
没一会儿，手机提示音接二连三地响起，他打开一看，全是张筱之发给他的微信：
你这几天怎么了，都不给我发消息了。
以前每天几十条，现在只有晚安问候。
昨天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
你是不是害怕了？
还是后悔了？
还是你已经厌倦我了？
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难道是我看错你了？
方辰宇这才想起来，光顾着想办法解决贾炜的事情了，忽略了张筱之敏感脆弱的内心。
他赶紧回了条消息：老地方，不见不散，我马上过来。
方辰宇来到月落宾馆，急匆匆地敲门，张筱之给他开了门转身进屋坐到床上，幽怨地看着他，“你只要和我说清楚，我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我也绝对不会缠着你，你只要说你不想继续了，我立马转身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方辰宇走到床前，单膝跪地，左手抓住张筱之的右手，右手轻轻抚摸着张筱之的脸颊，柔声说道：“我爱你，除非你不要我了，我怎么会离你而去呢？”
“那你这几天总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方辰宇摘下背包扔到桌上，拉过来椅子，坐在张筱之对面，把贾炜偷拍视频敲诈勒索的事情和盘托出。
“贾炜，就是小时和你形影不离的那个小孩？你们不是亲如兄弟吗？他怎么用这么龌龊的手段对你？”
“亲如兄弟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他就是个学渣，不学无术，我们早就分道扬镳了，这个渣滓欠了几十万高利贷还不上，他现在就是孤注一掷，投鼠忌器。”
“所以，如果你不给他钱，他真的会把视频曝光？”
“他会，他已经一无所有，无所畏惧了。”
“所以他们奸夫淫妇逍遥快活，而我却要失去一切，太不公平了。我已经失去了这么多，连最后的一点尊严和活着的乐趣都要被抢走吗？我不甘心，老天对我太残忍了。”张筱之接受不了，情绪逐渐开始失控。
“我就是怕你接受不了，所以瞒着你。你先别着急，我想了一个计划，如果能成功的话，就能解决这个事情。”
“什么计划？”
“宁菡的男朋友下周五要给宁菡开个生日party，可以带朋友参加，我了解了一下，毕业季大家都很忙，去的人不多。我打算说服贾炜把敲诈勒索的对象转移到宁菡身上，到时候带贾炜一起去，趁机给宁菡下药，让贾炜给她拍裸照。反正她男朋友有钱，能勒索到更多的钱，贾炜肯定会动心的，也能整治一下宁菡，给你出口恶气。这个计划怎么样？”方辰宇像个想要得到老师夸奖的孩子一样看着张筱之。
张筱之怔怔地看着方辰宇，“能成功吗？”
“KTV里肯定不行，但是上了山肯定有机会的，山上那么大，人又少，总能找到机会下手的。”
“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吧，你对我真好。”张筱之哽咽着说。
“那你想不想和你的天使共度余生呢？反正你们已经没有感情了，他早晚还会找更年轻貌美的学生，与其这么跟他耗着，想看两相厌，不如干脆离婚算了，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我最近也在想这个问题，可是，如果我主动提出离婚，肯定得不到多少财产的。我不甘心，我跟了他十年，大好的青春和年华都耗在他身上了，结果我得到了什么，流产、不孕不育、焦虑、失眠，我的一生都毁在他手里了。离婚，他还可以继续祸害小姑娘，而我却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甘心。”
“可是你这么继续耗下去，你的身体和精神会更垮了。”
张筱之内心挣扎了一下，下定决心，“宁菡手机里有她和杨景明的性爱视频，之前她跟我炫耀过，如果能拿到这段视频，我就能跟杨景明谈条件，让他给我一套房子和他大部分的现金财产，这样我们以后的生活也会有更好的保障。”
方辰宇想了想说：“我可以在贾炜给宁菡拍裸照的时候，从宁菡手机里拿到这段视频，这样不就一举两得了，不，应该是一举三得。”
5月14日下午16：40，方辰宇和张筱之在月落宾馆307房间激情过后，躺在床上把即将要实施的计划又大致过了一遍。
方辰宇看看时间，“我得去洗个澡准备出发了，再晚要来不及了。”方辰宇说着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等一下，我的大英雄。”张筱之追上方辰宇，搂着他的腰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香吻。
方辰宇洗完澡，胡乱吹了吹头发，走出卫生间，张筱之正坐在桌前玩手机，看到他出来，张筱之放下手机问道：“水杯呢？水我已经烧好了，把杯子给我，我给你灌上水。”
方辰宇从背包里掏出水杯递给张筱之，一边穿衣服一边看着张筱之拎起水壶往水杯里倒水，眼神里充满了温柔与爱恋。
方辰宇把灌满水的水杯放进背包，张筱之从链条包里掏出一板白色的药片，“就是这个，待会儿你当着贾炜的面放进水杯里。”
方辰宇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张筱之扣了三颗药片放在纸巾上，包裹好递给方辰宇。
方辰宇拉开背包里面一个小袋子的拉链，小心翼翼地把小纸包塞进去，拉上拉链，背好背包。
“你小心点儿，记得给我发消息。”张筱之温柔地叮嘱着。
“我走了。”方辰宇有点兴奋又有点恋恋不舍，他右手搂住张筱之，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转身离去。
“现在想想，她应该是在我洗澡的那十几分钟里动的手脚。”方辰宇双手握着握拳，低着头咬了咬嘴唇，他很受伤，他觉得被自己最爱的人背叛了，利用了，原来这几个月的真爱之旅依旧不过是自己的黄粱一梦。
“张筱之给你的药片是什么？”
“唑吡坦，安眠药。她自从流产后得了严重的失眠焦虑症，定期去医院开安眠药。我只是想让宁菡昏睡过去，好让贾炜拍裸照，顺便从宁菡手机里找到视频，我从来没想过要杀她，我更没想到她真的死了。”方辰宇抬起头，满脸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2
审完方辰宇后，刘锐和胡宇轩又去了一趟天宁大学附属医院，他们来到副院长办公室，副院长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俩，“你们早上不是来过了吗？方辰宇到底是什么问题？”
刘锐笑了笑说道：“打扰您了，我们想跟您了解一个病人的情况，您方便帮我们查查她的病历吗？”
“谁？叫什么名字？”
“张筱之。”
副院长愣了一下，“你们说的是天宁大学生命科学院杨景明院长的夫人吧！？”
“对，您记得她？”
“她去年底来医院急诊，差点儿进ICU，我参与了她的会诊。她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调查她？”
“我们正在调查一起命案，具体情况不方便透露，但是我们确实需要对被害人的社会关系做一个详细的调查，希望您能理解。”刘锐尽量说的委婉一些，又透露出事情的严重性，希望副院长能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是上周玉峰山女大学生的案子吧。”
刘锐不置可否，副院长想了想说：“稍等，我查查看。“
副院长在系统里调取了张筱之的病历，边看边说：“张筱之因为流产导致情绪问题，患上了严重的失眠，最近这半年定期来医院开安眠药。”
“开的什么药？”
“思诺思，一种酒石酸唑吡坦片，是一种常见的新型安眠药。”
“唑吡坦？”刘锐和胡宇轩对视了一下，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对上了。
“对，思诺思的主要化学成分是唑吡坦，主要特点是起效时间非常快，大概吃完之后5-15分钟左右，就能快速诱导睡眠，也有一定的改善睡眠质量的作用。”
“有不能使用唑吡坦的情况吗？”
“有的，比如对唑吡坦过敏、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肌无力或者严重的肝功能不全和呼吸功能不全的患者，都不宜使用唑吡坦。”
“您刚才说她是流产导致的失眠，能说说流产的情况吗？”
“她怀孕11周左右的时候误食了腰果，严重过敏导致流产大出血，以后很大概率无法再受孕，之后她的情绪就不太好，出现了焦虑和严重失眠的症状。”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去年12月初流产，她从今年1月开始就定期服用安眠药。”
“张筱之最近一年有没有开过头孢？”
“头孢？”副院长在系统里翻找了一会儿，“张筱之这一年没有开过头孢，但是去年八月，杨景明开过头孢。”
离开医院，他们回到刑警队，童垚和齐大伟已经把人带回来了。
张筱之坐在审讯室里，面无表情，她今天化了淡妆，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前面的玻璃墙，眼神涣散，完全没有对焦，看上去应该是陷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完全无视了周围的一切。
刘锐、童垚和胡宇轩三人走进审讯室，在张筱之对面坐下，她晃了一下神仿佛才从发呆中反应过来。
刘锐给胡宇轩使了个眼色，胡宇轩在电脑上打开贾炜偷拍的方辰宇和张筱之偷情的视频，把电脑屏幕转过去对着张筱之。
张筱之看了一眼，有点厌弃地转过头去，平静地说道：“我和我丈夫的学生发生婚外情，的确不符合世俗眼光，有悖道德伦理，但是，不犯法吧？”
“你和你丈夫的男学生婚外情的确不犯法，但是你把头孢下到方辰宇的水杯里，导致你丈夫的另外一个女学生死亡，这就是犯法了，而这个女学生正好是你丈夫的情人，正好在半年前造成你流产，还差点儿连命都没了，这不是巧合吧？”
张筱之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谁说我把头孢下到方辰宇的水杯里了？方辰宇吗？他亲眼看见了吗？”
“你给了方辰宇3颗思诺思安眠药，让他下到宁菡的水杯里。4月28号你刚在医院开了一盒思诺思，5月13号，你又去医院开药，一盒思诺思20片，是20天的量，你提前5天去开药，是因为你把药都用在别人身上了吧！”
张筱之静静地听完刘锐的指控，淡淡的笑了笑：“我最近失眠很严重，有时候吃一片还是睡不着就吃两片，你们没吃过安眠药吗？这有什么稀奇的。”
“月落宾馆307房间的电水壶，你和方辰宇5月14号下午用它给宁菡烧过水，现在大多数人出门住宾馆都喝瓶装水了，或者自带折叠电水壶，很少有人会用酒店宾馆提供的电水壶。你把水壶清洗的很干净，但是有一个地方你没法清洗干净，就是壶嘴，我们在壶嘴里检测到了头孢，你是趁方辰宇洗澡的时候把头孢放进水壶的吧。”
张筱之双手十指交叉，身体往前倾了倾，直勾勾地盯着刘锐的眼睛，“我好心好意劝她不要玩火自焚，及早为自己谋划后路，她不但不领情，还害我，举头三尺有神明，她活该！”
张筱之突然冷笑了一下，把手松开摊在桌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没错，我是趁方辰宇洗澡的时候，把药下在了水壶里，他们去KTV玩儿肯定没少喝酒，喝多了酒再吃多了药，不死才有鬼了。”
“你在水壶里放了多少片头孢？”
“不记得了，家里吃剩下的都放进去了。”张筱之说完鬼魅一笑。
3
立冬那天挂起了大风，飘落的黄叶铺满了街道，踩上去沙沙作响，张筱之下班后按照北方人的习惯去超市买了包速冻水饺，准备晚上吃饺子。
她本来是想回家后直接点外卖的，这大风天刮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实在不想出门购物，可是她突然觉得身体异样，女人的直觉，她联想到这月的月经已经延迟半个月了还没来，难不成是怀孕了？
她顺便买了验孕棒回来，进家门先迫不及待地冲进卫生间，当她看到两条鲜红的红线时，她坐在马桶上心里五味杂陈。
杨景明回到家里，看到餐桌上放着一个购物袋，袋子里有一包速冻水饺放了有一会儿了，他扭头四处看了看，发现卫生间的门关着，灯亮着。
他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筱之，你在里面吗？”
过来一会儿，门开了，张筱之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验孕棒。
杨景明看到验孕棒上的两条红线，喜出望外地看着张筱之，“真的吗？”
张筱之笑了笑，“我刚做了两次，是真的。”
杨景明一把抱住张筱之，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
杨景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张筱之做到沙发上，给她倒了杯热水，又把速冻水饺扔进冰箱里，张罗着要点大餐好好庆祝一番。
张筱之坐在沙发上笑盈盈看着，他已经很久没有对自己这么殷勤了，她冰冷的心里慢慢泛起一股暖流，也许是因为荷尔蒙混乱，她觉得眼睛里酸酸的。
牛排大餐摆到桌上，杨景明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你可不能喝酒，我给你热了瓶橙汁。”说着，他给张筱之倒了一杯橙汁。
杨景明坐下来端起酒杯，“来，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咱们得好好庆祝一下。”
张筱之端起橙汁和杨景明碰了碰杯，放到嘴边喝了两口，放下杯子，郑重其事地看着杨景明说：“老杨，既然我已经怀孕了，你也该好好收心，回归家庭了，为孩子考虑，和你那个女学生分了吧。”
杨景明差点被红酒呛到，他放下杯子，咳了两声，不尴不尬地看着张筱之。
“没错，我早就知道了，以前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现在不同了，我们马上就要有孩子了，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出生长大，请你，请你尊重我和我们的孩子。”
杨景明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我知道你一向是一个通情达理、宽容大度的女人。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妥善解决这个问题。”
几天后，杨景明很晚才回来，下巴上和脖子上各有一条血印，张筱之心里明白，这是真的摊牌了，她帮助清理了一下伤口贴上创可贴，很贴心的闭口不提此事。
第二天收拾衣服的时候，在杨景明的裤子口袋里发现一张购物小票，是宝格丽价值几万的一条项链，张筱之心知肚明，把那张小票收进了自己的首饰盒里。
小雪那天早上，张筱之刚上完课就收到宁菡发来的短信：我们谈谈吧，下午三点，学校对面的奶茶店。你知道我是谁。
张筱之走进奶茶店，看到宁菡坐在里面靠窗的位子上，她走过去坐在对面。
服务员上前问道：“小姐，请问您喝点什么？”
“玫瑰红茶，谢谢。”
宁菡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戏谑地说：“真怀孕了？”
张筱之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你做小三做的倒挺嚣张的，我这个正牌夫人没打到你头上就够宽宏大量了，你竟然敢来找我。”
“我好奇呀，他都62岁了，一直没有孩子，怎么你突然就怀孕了？”
“你想说什么？我借种生子吗？你是不是宫斗剧看多了，幼稚。”张筱之看着宁菡年轻稚嫩的脸庞，突然笑了笑，“你也知道他62岁了，你还这么年轻，花儿一样的年纪，干嘛要把美好的人生浪费在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身上。”
“和你一样啊，博士学位，院长夫人的头衔，大学教授，各种便利，我还没享受到呢，现在放弃，那我不是白忙活几年，这可都是沉没成本啊。”宁菡理直气壮地说。
“你真以为自己能上位吗？”
“你是他第四任妻子吧，他前三位妻子离婚的时候都没超过35岁吧，你今年多大了？33了吧。男人不管多大，永远喜欢二十的小姑娘。”
“既然你都知道他每任妻子都不超过35岁就离婚了，那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不是下一个被他喜新厌旧的对象呢？”
“他已经62岁了，还能浪几年？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对我喜新厌旧，但我知道我比你年轻，年轻就是优势啊。”
“我听说你有一个富二代男朋友，和你是同龄人，还是高富帅，这么好的条件，你不去和他享受美好人生，为什么要执着和一个老头子消耗生命呢？”
“我喜欢知识渊博有文化的智者，绣花枕头有什么好的，再说了，绣花枕头的妈还以为她儿子奇货可居呢。”
“原来你是进不了富豪的门呀。”张筱之不禁笑了起来。
“跟富二代一样是消耗青春年华，我很清楚，最后还不定什么下场呢，玩玩就好了。他就不一样了，又睿智，又才华横溢，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名利双收，如果运气好，他死得早，我不是更爽。”
宁菡说起杨景明竟然有些崇拜，张筱之看着她天真的样子，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其实，你这么想在这个圈子里立足，想要名利双收，也不一定非得搭上自己的青春年华呀。”
“什么意思？”
张筱之从包里取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这是你和杨景明在锦华酒店的小视频。”
“你跟踪我们？还偷装摄像头！”
“我本来是想用这个视频和杨景明谈离婚条件的，我不想等到35岁被他扫地出门，然后看着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进门，我不想步前几任的后尘，坐以待毙。但是，我怀孕了，我得为我的孩子考虑。你还年轻，涉世不深，我作为前辈过来人，给你一个忠告，千万别把路走绝了，趁着年轻多为自己做打算，杨景明不会为了我收心，但他老来得子，他会为了这个孩子收心，你未必能如愿以偿。
拿着这个视频去找杨景明，得到你想要的，你还可以和你的富二代男朋友潇洒快活，说不定你还可以搭上更好的机会呢。天宁市政府牵头，天宁大学和美国名校联合设立了一个高级别实验室，有中美两国名校的顶级专家，过了年实验室就会招人正式运行了，做的好很容易出头的，你还有机会去美国发展，有更大的舞台等着你，不好吗？”
说完，张筱之起身离开了，她本以为自己说服了宁菡，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冥顽不灵。
张筱之叙述着不堪回首的往事，幽幽地说：“几天后，她把腰果磨成粉掺到巧克力蛋糕里，偷偷替换了我点的巧克力蛋糕，然后，我因为过敏流产了，大出血，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我在医院里躺了几天才缓过来，警察查了蛋糕房和外卖员，外卖员说他在送餐的途中被人撞了，可是警察找不到那个人，外卖员被开除了，蛋糕房赔了几万块医药费，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我想了很久，每天都在想，想的晚上彻夜难眠，我平时没什么朋友，也很少社交，我腰果过敏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她一定是从杨景明那里听说的，可是我没有证据。
杨景明应该心里有数，他为了脸面只想息事宁人，他说是意外，说我疑神疑鬼，可我知道，如果指控宁菡害我，他和宁菡的事情就会曝光，桃色新闻扯上谋杀，这件丑闻足以让杨景明身败名裂。
杨景明这个道貌岸然的人，虚伪至极，他最在乎的只有他的名声和地位，所以他坚持说这是意外，不想深究。可是，那毕竟也是他的孩子，所以他这次倒是彻底和宁菡断绝关系了。
杨景明保住了名声和地位，宁菡逍遥法外继续和富二代潇洒快活，她甚至还真搭上了实验室的外国专家，平步青云。
可我呢，我失去了孩子，身体完全垮了，甚至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这公平吗？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太残忍了。”张筱之一改往日的温和恬淡，逐渐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所以，你就想杀了宁菡报仇？”
“她这种人不知廉耻，不自爱，为了名利什么都不顾，不择手段，就是这种人的存在让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风评被害，处境更加艰难。”
“所以宁菡和杨景明的性爱视频是你拍的？”
“对，他们每周日下午都会去锦华酒店开房。我早上去开了间房，装好摄像头，给了前台一千块钱，让她在这两个人去的时候，给他们开我早上开过的房间。”
“你既然有这个视频，为什么还要让方辰宇去宁菡的手机里偷呢？”
“我不想让方辰宇和杨景明知道这段视频是我偷拍的。”
“为了维护你知性美人知书达理，孤傲清高的形象？”
“大家面子上好过，以后也不会心生嫌隙，互相猜忌。”
“下头孢你是和方辰宇共同策划实施的，还是你自己独立完成的？”
“是我自己独自做的，方辰宇并不知情。”
“你利用了他。”
“我只是搭了个顺风车而已，他为了解决贾炜敲诈勒索的事情，本来就计划好要对宁菡用安眠药的，我只是顺便下了点儿猛药。”
“方辰宇只是想迷晕宁菡拍照勒索而已，可是你这么做就是想让宁菡丧命，你有考虑过方辰宇的感受和处境吗？还是你早就想好了让他替你背锅？”
“我从来没有逼他帮我做过任何事情，头孢是我自己亲手放进水壶里的。况且，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贴上来的，杨景明能睡他的女学生，我为什么不能睡他的男学生呢？”
“所以，你和方辰宇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气杨景明，你根本就没爱过他，你从一开始就是想报复杨景明。”
“哼，从他为了自己包庇杀人犯开始，我就对他彻底死心了。你猜杨景明这些年睡了这么多学生，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孩子呢？他就是一个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的伪君子，他最在乎的只有他的名声和地位，为了保全自己的脸面和地位，他连自己的亲骨肉被害死都可以不管不顾，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吧。他就是杀人犯的帮凶，他睡了他的学生，他的学生害死了他的孩子，他的妻子现在害死了他的学生，这一切皆因他而起，你说，他的名誉和地位还能保住吗？哈哈哈哈！”张筱之笑得有些癫狂。
“所以，你最恨的是杨景明，最想报复的也是杨景明，你想让他生不如死。”
“我本该有着美好安宁的人生，他就是我的地狱，他毁了我的一切，我本来以为孩子的到来能改变这一切。我真是太傻太天真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既然生无可恋，我要让这个罪魁祸首付出代价，我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新仇旧恨？”刘锐心里突然一激灵，“难道你不是像宁菡一样主动献身的学术妲己！”
“十年前杨景明就给我下过安眠药，听上去是不是很讽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荒唐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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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筱之来美国留学一年多了，她终于顺利度过了适应期，开始在学校里如鱼得水起来，学业也越来越好。
这学期上了杨景明教授的课，他从国内来了十几年了，是这个领域的学术大拿，从他身上能学到不少东西。
同样是从国内来的，张筱之天然对他有一份亲近和信任，而杨景明又奋斗成了全世界顶尖的专家学者，张筱之更是对他充满了崇拜和敬仰，她把杨景明当作自己的偶像。
很快到了期末考试期间，那天晚上她在教室里复习功课，觉得有几个问题不是很理解，想找杨教授请教一下。
张筱之走到杨景明的办公室，正好杨教授也在埋头工作，她敲了敲门说明来意。
杨景明很热情地请她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水坐在她旁边，给她讲解问题。突然，张筱之觉得有只手在她的大腿上摩挲着慢慢伸向大腿根部，她吓了一跳，噌的一下站起来，惊恐地看着杨景明，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来不及细想，慌乱中夺门而出。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她眼前总是漂浮着杨景明那张淫笑的脸，明明在这之前，那是一张温文儒雅的脸，她彻夜未眠。
之后的几天，张筱之状态一直不好，她恍恍惚惚，总是会想起那天晚上的遭遇，剩下的两门课考试她也是心不在焉，毫无疑问她都考砸了。
考完试那个周五晚上，杨景明把她叫进办公室，手里拿着试卷和颜悦色地问她：“怎么回事，你这次的考试成绩很差啊，明明之前一直很好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跟老师说说，我帮你解决。“
张筱之心里充满了疑惑，这个人和那天的样子判若两人，难道那天是我出现幻觉了？
杨景明拿了杯矿泉水，打开盖子递给她，“坐下，慢慢说，你是不是想家了？“
张筱之背井离乡，远离故土两年了，在异国他乡，此情此景突然让她悲从中来，她连忙喝了几口水掩饰自己的情绪。
杨景明坐在她面前安慰着她，他的脸渐渐的变得模糊起来，声音也越来越飘渺。
等她醒来的时候，张筱之发现自己躺在杨景明办公室的沙发上，衣衫不整，她强撑着坐起来，感觉到下体隐隐作痛。
这一刻，她明白了，自己被迷奸了，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三声，蠢货，蠢货，蠢货，她强装镇定，抹去泪水，整理好衣衫，默默地走出了杨景明的办公室。
那是一段地狱一般的日子，张筱之精神高度紧张，寝食难安，别人不小心的碰触都会让她如惊弓之鸟，惊恐万分。
她想过报警，可是强奸本来就是最难处理的案件，因为调查取证困难，很难定罪，大部分强奸案最后都不了了之了。何况她一个异国留学生，杨景明也是中国人，还是专家教授，美国警察会管吗？
成绩公布的时候，张筱之突然发现，杨景明那门课她的成绩是A，明明她答的很差的，难道是？她的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张筱之前思后想，又一次敲响了杨景明办公室的门，杨景明笑眯眯的接待了她，“这次考试成绩不错，以后要再接再厉呀。”
“嗯，可是我最后一门功课不及格，这个成绩会影响我申请读博的，杨教授，您看能不能帮帮我？”
杨景明起身关上门，顺手按下了门锁，他伸手抚摸着张筱之的秀发，色迷迷地说：“这可是个很大的面子，那个教授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说着他的另一只手伸进张筱之的衣服，狠狠抓住了她柔软鲜嫩的胸部。
杨景明没有食言，两天之后，那门功课的成绩真的也变成了A。
从此之后，张筱之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谁说被强奸了就一定要做一个弱者，我也可以变被动为主动，把它变成自己的优势。以前总是想堂堂正正的做人，看不起那些歪门邪道走捷径的人，可是，既然我已经成了受害者，既然改变不了这个世界，那么我为什么不接受它？明明我有着雄厚的资本，现在才发现，自己浪费了最宝贵的资源，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利用它，享受它，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想通了这个道理后，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开阔、更容易，但也从此坠入了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