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忙忙乎乎就到了年跟前,东北过年可以说是非常的热闹,也非常讲究,一进腊月,我们中心村家属管理站,生产大队便开始杀年猪,灌猪血肠,杀鸡宰羊,既是庆祝丰收,也是为了准备年货,多多少少也给广大的家属们分点过年东西。
家属们忙碌了一年,除了挣工分,年底发工资,年底还分点东西,管理站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自给自足,这也是我们大庆油田的特色。
冬天来临,北风飘飘,大雪皑皑,广大的家属们都在家里猫冬,洗衣做饭,带孩子,一天到晚也是忙忙乎乎的。
腊月一过,这时候我老妈也是最忙的,因为我老妈有个绝活,不管中心村里男人女人,老少爷们都得竖大拇指,因为我老妈叫秀芳,人称秀一刀。
大东北只要进了腊月,大部分农村人家都要杀猪,因为每家都养一头到两头猪,过年也是为了改善生活,为过年包饺子,做菜,准备年夜饭,怎么能缺猪肉?民间俗称为杀年猪。
比如东北童谣“小孩,小孩你别哭,进了腊月就杀猪”
估计大家已经猜到,我老妈杀猪就是一刀,快,准,狠,干净麻利不拖泥带水,看我老妈杀猪,尤其是把猪开膛破肚,大卸八块,锋利的刀上下飞舞着,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是一种享受,我当时就是这样理解的,我一点儿都不害怕杀猪的场景。
但有的人说我老妈杀猪太暴力太血腥,都说我老妈命硬,才敢杀猪,一般人都不敢杀生,说杀生损寿。
这不是埋汰诅咒我老妈吗?他奶奶的!都是什么人啊!每当管理站生产大队分肉的时候,嫌弃我老妈暴力血腥的人,比谁都积极,估计比谁吃的都欢,这些人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纯纯的一个个都是小人。
你们想想,70年代家家户户都不富裕,能年底吃些肉那已经很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呀?70年代中期,上面发文件,对于农村农民的副业要放开一点,自己家吃用可以,但是不能流通市场,说白了就不能到市场卖钱,不然就是以扰乱市场,投机倒罪是可以抓人的。
那时候起,政策允许,我老妈上班的生产大队一队就养了二三十头猪。生产大队管理六个生产小队。生产大队上头就是管理站。管理站管辖生产大队,豆腐坊,面粉房,运输队也叫马车队,农机班,果园等等
一九七八年改革开放,中心村的管理站才新建一个养猪场。我老妈的绝活也是从一九七四年生产大队一队杀猪时一鸣惊人,秀一刀名号从此传开来。
我老妈是大个子大身板,因常年的劳作,肌肉结实,身体健壮。年轻时典型的山东大妞,不像南方人娇小秀气,烟雨朦胧,用我老妈的话说,那就跟小鸡仔似的。
我老妈年轻的时候,就在山东农村跟张屠夫学过手艺,而且杀猪的绝活跟张屠夫有一比拼。
我老妈曾对我说过,说她的师傅张屠夫夸奖过我老妈,说我老妈已经达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气魄。
你们大家看看,谁还说我老妈是文盲,不管是她师父说的,还是我老妈自己说的,能背下这些话那已经很不错了,当然我老妈不知道,青出于蓝胜于蓝是出自荀子的《劝学》
我老妈“秀一刀”名声不是盖的。我还跟我老妈去过真正的农村屯子,给当地农民杀年猪,我老妈骑着我老爸的凤凰牌自行车带着我,在西北风里前行。
我老妈自带工具,一把锋利的斧头,一把一尺多长的杀猪刀,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和刮刨,还有一个尺来长的铁钩子,一捆粗尼龙绳子,套杆,挺棍,皮围裙,袖套专业人士就有专业的工具。
我老妈主要工作是杀猪,秃鲁猪毛,把猪大卸八块,剩下的大锅烧水等等辅助工作都主家人来整,什么木桌案子,大铝盆,铁桶等都要准备着,猪的红下水,白下水都是主家自己收拾,还要有三四个男人搭把手。因为我老妈去一个村子或者一个屯子。不只是为一家杀年猪,有时一个屯子或者一个村庄,六七家都跟我妈约好了杀年猪,这是个体力活,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浪费的,准备好了,我老妈就登场杀年猪,大卸八块,完事,点钱,下一家。
我老妈干活沙愣,如果要猪血灌肠,几个人就给猪来一个五花大绑。我老妈把尼龙绳放在猪嘴里,使劲绕上几圈,做个死扣,绕在左手上,然后掰住猪下巴,用力向后掰直到突出咽喉部位,左腿一下顶着猪的后脖子,猪嗷嗷的叫,一个劲儿乱蹬腿,一瓢水浇在猪脖子上,我老妈用右手抹了抹,只见我老妈使劲掰住猪下巴,突出猪咽喉部位,我马上把杀猪刀和大铝盆递过去。
只看着我老妈握住杀猪刀,一刀下去稳准狠,穿过气管动脉刀尖直扎猪心窝。我发现我老妈把刀捅进去,手腕一拧将杀猪刀翻转一下再顺势拔出来,一股股鲜血飞喷出来,似黄河之水泛滥,大部分都喷射进大铝盆中。
“小七,晃一晃大铝盆”我老妈说道。
这工作我已经挺熟悉了,大冬天的跟着我老妈去杀年猪。我的胆大也是这么练出来的。给我老妈打下手,是我那时候最快乐的时光,凛冽的北风中,猪血是热气腾腾。
最神奇的是,我老妈这一刀下去,猪都不嚎叫了,猪身体一挺一挺的,四只腿直蹬蹬的,像气都喘不过来似的,二师兄这么听话了,也不反抗反抗了。我老妈摇动着猪头,压猪腹部使膛内的血流净,我老妈干活就是专业。这就是我老妈秀一刀真功夫,我老妈继承了张屠夫的真谛,并发扬了光大。
接下来就是用挺棍在后腿蹄根处割一个小口插入,疏通一下,然后就是吹气,我负责敲打,把吹进猪里的气赶到其他部位,使整个猪膨胀起来便于脱毛。吹气很费力气,我老妈一般都对两年以上的老母猪吹气,头一年和一年半的猪,我老妈直接省略这一程序,但对开水的温度是有要求的,高了低了都不好,这都是我老妈宝贵的实战经验。
开水烫猪毛,用锋利的刮刀一下下刮毛,二十分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肥猪就躺在案板上。
一刀旋下猪头,这刀功没有个五六年磨练都达不到这境界,我老妈要是出生在古代旧社会,那肯定是粗暴安良的女侠客。
接下来开膛破肚,掏出白下水,红下水,一撸撸一串串灯笼挂,扔进大盆里。接着刀片上下飞舞,颇有庖丁解牛的感觉,分割猪后腿,顺着关节骨缝非常丝滑,没有卡顿的卸了下来,前肘,里脊,五花,后臀,中肋,排骨,该用斧头用斧头,不会儿功夫大卸八块,前后我老妈就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完成任务,点钱,下一家。
我老妈也是我心中的女神,这杀猪丝滑的刀法牢牢的印在脑海里,一个闪念划过我脑海,杀人也不过如此吧,我怎么有这种怪想法?我是一个危险人物危险分子吗?我不知道。
我老妈愿意接下这些活,也是为家挣一点钱,毕竟家里男孩太多,以后都要成家立业,都需要钱,我老妈为这个家操碎了心,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文化的家庭妇女,为了这个家忍辱负重无怨无悔。
我不知道大家听没有听过这一段民谣“老婆老婆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祭灶天,二十四、扫房间,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说到腊八粥,就是腊月初八,每到这一天全国各地都有吃腊八粥习俗。据说腊八粥传自于印度,说的是佛教的创始者释迦牟尼,见不得老百姓饱受生老病死的折磨,又不满婆罗门的统治,放弃王位,专心出家悟道。多年的磨难,苦行修炼,终于在腊月八日这一天,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
因为每日只吃一麻一米。于是腊月初八这一天吃粥做为纪念,腊八就成了纪念老释的纪念日,这也是最流行的说法,我是一点都不相信。
说起腊八粥,主要是以红小豆、糯米煮成。我记得,我那时喝得是很普通的稀饭,不想喝,说这是封建迷信。
我老妈可不管什么封建迷信,非逼着我们喝下去,不然就要打我们,虽然是吓唬我们,但我老妈真霸道。
现在的腊八粥,什么糯米、红豆、枣子、栗子、花生、白果、莲子百合还有桂圆、龙眼肉、蜜饯等等,光是这些东西让人听了就有食欲,其实喝粥只是一个象征,只是证明东北的大年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面。
腊月的第一个节目是扫尘,扫尘的意义不外乎就是除旧迎新,就是要把一年的晦气都扫的干干净净。一般大多数人家都在农历十二月一号到十五号来一个大扫除。
也有年跟前收拾屋子的,其实就是一个形式,大多数人家很少来一个彻底的清理,只是对墙边墙角墙壁和日积月累的蜘蛛网和悬浮物进行简单的清理,以前大家住的都是平房,角角落落的地方也就成了虫蚁蜘蛛蟑螂盘居的好地方。
每年的打扫屋子,都是我老妈带着我五哥杨海端和我妹妹杨海芸。通常的做法是先把房间的床铺和大屋的桌椅长沙发,电视柜,大衣柜等等用塑料布罩上,或者是用报纸铺上,我老妈用围巾把头包好,然后用木头棍绑住扫帚,顶棚墙壁墙角轻轻地划拉起来,打扫完屋子以后,把门和小窗户打开先通通空气,等灰尘落净,然后就用热水洗洗擦擦扫扫。我和我六哥杨海峰一大清早的就跑的没影了,反正我一次也没有打扫过。
我在外面疯了一天才回来,我妹妹指着我的鼻子说道“这么大的人,也不知道心疼咱妈”
我一下子感觉到我小太妹长大了,女孩就是妈的小棉袄。我向她强烈而激动地保证明年一定听她的指挥,指哪打哪,坚决服从她的领导,做一名好战士,好哥哥。
小太妹仍然指点着我说道“你就会耍嘴皮子,从来不干正事”一转身走开了。
我使劲地眨着小扁眼睛,天啊!!上帝啊!她怎么能对小哥这样说话,怎么分不清大小王呢。她小小的年龄就能看透我这个人的德行,呜呼哎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去吧!!!
过年的气息越来越浓,也越来越近了,我对过年不像小时侯那么兴奋,那么的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掰着指头数日子,盼过年的鞭炮,盼过年吃好的,盼过年的压岁钱,盼过年穿新衣服,那个盼啊!盼啊!就这么一年一年的盼啊!奶奶的,我竟长大成人了。
每到年关,各家各户都在不停地忙碌着,每年的办年货也是非常热闹的,要买的东西很多,首先是吃的用的穿的戴的、生活必需品,一样都不能少,还有玩耍的,什么鲜的、活的,生的、熟的,等等统称都是年货,办年货也是最费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