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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终身之约

一般来说,小女生对婚姻的憧憬似乎天生就带有关乎浪漫的期许,但直到真正要去面对两个家庭之间的关系时,才知道情况似乎和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样。

苏谣最近一段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仅如此,姑娘似乎发觉自己并没有原先想象中那样对感情成熟。很多时候她还在考虑两个人之间的甜蜜,林洋却在思考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这当然和二人生长的原生家庭有关,也和迥然不同的大环境脱不开干系。

林洋是从小在国外长大,基本没有什么恋爱经历,父亲对他的所谓严格管教也只是流于形式,毕竟志彬一直以来都在忙于生意,所以这小子几乎是放养长大的。正是因为这种教育方式太过于超前,外加他一直以来都是接受精英教育,导致林洋是个不怎么爱考虑儿女私情的小直男,即便对爱情有过很多想象,却也是那种高精神层次追求多过现实琐屑。

但苏谣可就完全不同了,这姑娘不仅出生后就是单亲家庭状态,也几乎是在四处奔波之中度过了半个童年,直到十岁左右母亲才把自己带回龙岩老家,即便如此也一直算不上在稳定生活中成长。所以她自然而然会缺乏很多安全感,只不过苏嘉芬的过度坚强,导致苏谣也对母亲产生的很强的保护欲,这也使得她急切渴望家里能有个主心骨。很显然,这个能担得起家中大梁的人不会是自己,再加上从小没有对父亲和婚姻的概念,所以姑娘对此的幻想就只能全凭文艺作品里获取,她对此的态度也始终是保持着一种甜美憧憬。

很显然,在幻想的面纱逐渐被揭下后,二人都不得不去面对一段最真实的两性关系,以及两个家庭之间的关系。更何况林家和苏家是百年来的世交,如今却只能依仗着两个年轻人去重新搭建那样一条纽带,这就好比两条巨轮之间只用细细的缆绳牵绊住,稍微出一点问题就可能让他们承受极大压力,可想而知这对小年轻将来要面对的风浪有多大,在那股子幸福感慢慢沉淀褪色之后,留下的不仅是肩上责任,更是长辈们寄予的厚重希望。

好在目前为止两家之间已经没有以往那样联系紧密,而且苏家如今留在龙岩的人也几乎不存在,最起码在新婚伊始的这些年里,小两口子也不必过于担心如何去处理家族间的交集。现在唯一让他们纠结的,也只是结婚前的各种琐屑小事,以及之后去哪里度蜜月。

振福楼前,林洋端着一大堆沉重的箱子小心翼翼走进大门,赶来帮忙的林广兴立刻帮他接过这大包小包的一堆杂物。其中大部分都是用来布置典礼现场的装饰品,还有一些据说是志彬从龙虎山帮他求来的什么开光吉祥物,虽然林洋从来不信这些,但老人们倒是都显得非常喜欢,反正这些小物件也不怎么占地方,只需要挂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用作冲喜辟邪。

没错,两家人商量很久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让二人的婚礼仪式在振福楼里举行。

起初志彬其实觉得振福楼里面可能有些拥挤,一时间容纳不了太多宾客,即便这地方如果重新收拾一下也能摆满二三十张酒桌,但以志彬这几年积攒的人脉来讲,外加两家人的双方亲朋,到时候可能连一半宾客都坐不下,更别说什么商会那些挤破头前来送礼攀关系的。

不过家里的老人们都觉得婚礼是大事,按照传统规矩至少一些必要的典礼仪式都必须在家里完成,所以即便大部分客人可以安排到酒店大厅,但两个家族的亲朋都要到场观礼,等一切流程走完之后再转移到酒店那边招待宾客,这样两头也都能兼顾上。

林洋擦了擦满头汗水,他身后的几个小伙子都在帮忙卸车,车上还有一大堆诸如烟花爆竹和典礼用具。即便现在距婚礼还有足足一周多的时间,这位新郎官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哎呀,咱林少爷都要做新郎官的人了,怎么还亲自来忙这些小事啊?”林广兴笑着替他把东西搬去楼上,停下歇口气的时候还不忘开玩笑:“要我说你不如干脆把这活儿派给兄弟我来办,我主要是结了婚没办法给你做伴郎了,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多封几个红包就好。”

“哈哈,阿兴哥您就别挖苦我了,现在要准备的东西还多的是,我也没想到咱们习俗能这么复杂。”林洋说着给林广兴递了支烟:“哦,我想起来了,之前三爷爷说要找一只五年的黑公鸡,还有一对活兔子,下午我可能还得去公司那边忙,这边就只能拜托您了。”

“想不到二叔还弄得这么传统,这些习俗连我都快记不清了,记得我当时结婚的时候是在外地,那会儿还在闷头创业,根本没弄这么讲究。”林广兴笑了笑,又拍着林洋肩膀应和道:“哥办事你放心,快忙你的去吧,对了,到时候别忘了找几个朋友帮你挡酒哦。”

看着林洋一路风尘仆仆来了又走,俨然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苏嘉芬刚从楼上准备倒杯茶水下来,这小子却又很快不见了踪影。他倒不是刻意想在丈母娘面前多表现,这一切其实都是志彬专门安排好的,对林洋这种没有国内生活经历的孩子来说,就得让他亲自多跑跑多见见,尤其是那些年轻人们都即将忘却的传统习俗,必须要让他们自己去弄明白才行。

确实如此,客家婚俗流程如果要按严谨来论,其复杂程度绝对是林洋想都没想过的,其实从二人订婚以来的半年里,他俩就前前后后跑了很多地方做准备,无论是正式订婚前的扎定、婚书、下聘,还是之后结亲时的拖青、扎长命草等等习俗,可算是把这对小年轻折腾得够呛,以至于林洋偶尔晚上睡觉时都有一种错觉,自己是不是还遗漏了什么。

之所以习俗这么隆重,自然也是客家人对女儿婚事的看重,更是希望这对新人能够通过这些流程,重视起自己的人生大事,而且每一种习俗也各自饱含祝福寓意,这都是一代代人传下来的老规矩,不能轻易更改,所以小两口子也只好根据长辈们的指示一步步去完成。

另外一边,志彬最近除了忙着筹备儿子婚事之外,似乎也像在有意无意躲着三伯。

他当然不可能有什么事要瞒着林哲贵,而是老人自从放手店面那边开始闲下来,现在就全身心想着晚辈。三伯看着年轻人们各自有了归宿,就再次把这份操心放着了志彬身上,平时不仅言语上不停询问其意向,甚至还多次悄悄帮他物色对象,这实在是让志彬叫苦不迭。以至于后来志彬只能一次次找托词,说自己早就有了目标,只不过现在正在发展而已。

关于林学谨的情况,志彬虽然从来没有向三伯提起过,但他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打听到的消息,也许是林洋不小心说漏嘴。总之从春节那阵把她叫来一起吃年夜饭之后,老人似乎就已经嗅到了志彬的心思,之后也好几次旁敲侧击,意思就是催促志彬有想法就赶紧行动。

如果按照志彬自己的意思,他可能不会轻易主动,毕竟自己现在已经快到五十,以后究竟是找个搭伙过日子的贤妻良母,还是遵从内心想法去做决定,确实是个两难抉择。更何况林学谨她们家族根系庞杂,这样两个大家族之间的婚姻往往并不会像想象中那样幸福。

除此之外,其实志彬每每想到这事,他就难免想起自己的那段失败婚姻,以及那个轻易就抛弃自己的前妻。回想到当初刚刚在新加坡扎根,他就遇到了一位马来族的姑娘,并且那时候志彬也正处于二十出头的风华正茂时期,很快就和姑娘陷入爱河。但他想不到的是,仅仅婚后三年不到,这姑娘就和另一个来自英国的公子哥跑了,并且毫不留情地抛弃和丈夫与孩子,也是直到离婚之后再去品味此前点滴,他才察觉出对方也许一开始就没打算厮守终生。

从那之后,志彬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对方的消息,也许她如愿以偿嫁入豪门,但也可能只是被对方玩弄一番最后消失在茫茫人海。不过那时候志彬也在痛苦之中彻底悔悟,更是断绝了关于此的任何念头,一心几乎全部扑在了事业上,这才有了后来的功成名就。

时间一晃而过,志彬遇到林学谨时,才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即将年过半百,而那个曾经对感情抱有幻想的少年则永远也不会在内心重现。或许志彬总觉得自己是在不对的时间里遇到她,所以他始终不敢轻易展露情感,更不愿意迈出第一步,生怕那种维持了半辈子的体面忽然轰塌,也怕以后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去面对彼此。毕竟龙岩也不大,以后大家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如果这件事最终没能顺利进行,受到影响的就不止是自己的情感这么简单了。

越是像志彬这种稳重男人,就往往越容易被自己的重重考虑所束缚,奇怪的是他在生意场上那种雷厉风行却又和私下里完全不同,他在情感里的优柔寡断简直与平时判若两人。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其实林学谨和自己恰巧是同一类人,这种生活与事业的极端两面性就让二人变成了一道铁轨,似乎永远处在相互契合的平行线上,却很难有机会相交在一起。

因为两人都很清楚,这件事必须等一个合适契机,或者说是对方率先表露意图,否则这条铁轨就绝不会有重合之时,毕竟他们各自肩头都担负着重大责任,不敢轻易让生活变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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