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块沉甸甸的黑布,悄无声息地将整个四高台紧紧包裹。灵棚内,昏黄黯淡的灯光在微风的轻抚下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会被无边的黑暗吞噬,给本就沉重压抑的氛围,又添了几分死寂。大姐夫抬手看了看手表,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眼中虽满是疲惫,但仍旧沉稳而有力地说:“你们先回去歇着吧!这儿有我们几个守着就成。”他的声音清晰有力,如同洪钟鸣响,瞬间打破了舅子们闲聊时的细碎低语。
韩德福缓缓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挪到灵柩前,双腿微微颤抖着缓缓弯曲,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接连磕了几个头,额头触碰地面的瞬间,仿佛能看到他心底对父亲那无尽的思念与眷恋。磕完头后,他缓缓起身,拿起一旁的烧纸,一沓又一沓,动作迟缓却又坚定地往火盆里添。火盆里的火苗像是被注入了新的力量,随着烧纸的加入猛地蹿起,那炽热的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庞,也映出了他眼中的哀伤。他拿起铁筷子,在火盆里用力地搅拌着,嘴里喃喃自语:“爹,您走好,一路顺风啊……”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哽咽。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身,对着几个妹夫说:“行,那就辛苦你们几个了!”说完,他带着几个兄弟,迈着沉重如灌铅般的脚步,缓缓离开了灵棚。
韩清洋往回走着,远远看到自家的老房子在微弱的月光下愈发显得破败不堪。一张麻将桌突兀地摆在堂屋中央,几个姑姑围坐在桌旁,沉浸在牌局之中。她们许久未见,此刻一边打牌,一边谈天说地,欢声笑语在这寂静的夏夜中肆意回荡,仿佛试图用这热闹的氛围驱散笼罩在整个家族上空那如乌云般厚重的阴霾。
清洋向几位长辈问好后,又给众人依次倒上茶水,便回到了新房。新房里,几个表哥正围坐在堂屋的桌子旁,兴致勃勃地闲聊着。几个表嫂和孩子们在西屋炕上玩着扑克牌。建新看到表弟回来了,热情地招呼道:“清洋,快过来,坐我身边。”几个表哥立刻将话题转向了清洋,询问着他这几年的学业情况、大学毕业后的分配去向,是否谈了女朋友……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仿佛要把这几年错过的关心在这一刻全部倾注出来。
晚上十点多,在韩老婶的精心安排下,男亲戚们陆续走进东屋,女人们则进了西屋,而建新和清洋则来到了院外的空地上。
此时,一弯新月宛如一把精致的银色镰刀,静静地悬挂在浩瀚夜空,星星在它的周围闪烁着,宛如镶嵌在黑色天幕上的璀璨宝石,显得格外明亮。微风轻柔地拂过,带来一丝夏夜独有的凉意,风中还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和青草的清新气息,让人感到无比惬意。
哥俩一边悠闲地走着,一边兴致勃勃地聊着这些年的习武心得。清洋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一边激动地比划着,一边说:“哥,我把八极拳的招式和古壮拳相融合了,实战的时候,感觉威力大增,效果特别好!”建新听着,不住地点头,而后又不禁感慨道:“你这小子,在武学方面的造诣远远超过了我,加上你身高臂长,将来必然有一番作为!”说着,他兴致勃勃地提议两人拆几招,切磋一下武艺。
借着皎洁的星月之光,两人迅速摆开架势。清洋身形矫健敏捷,出拳刚劲有力,每一招都带着呼呼的风声,仿佛能划破夜空。建新也不甘示弱,巧妙地应对着清洋的每一次进攻,防守与反击都恰到好处。几十招切磋之后,建新对清洋的身手赞叹不已,尤其那些被他改良后的招式,更具杀伤力,他忍不住赞叹道:“好小子,有你的!真没想到你能把两种拳法融合得这么好!”
经过一番切磋,杨建新暗自庆幸,自己年轻时教清洋习武的确是一个无比明智的决定。当清洋把自己在校外解救张平两人而将一个地痞打伤的事告诉他时,建新的眉头微微皱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沉默良久后,他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这件事你做得很对,现在的人都怕管闲事给自己招来麻烦,一般遇到这种事都会选择袖手旁观。但咱们作为习武之人,虽然武功不算顶尖,但该出手时就得出手,这是我们的道义。不过,出手之后得赶紧走,一时的见义勇为、救人危难,虽然能让自己心里痛快,但一定要记住隐藏自己、保护好自己,千万别让这些事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嘿!你这话倒让我想起李白那首《侠客行》了,这首诗里有个千古名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自古以来,很多习武之人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侠仗义、不计功名的。”清洋兴奋地说道,眼神中闪烁着对侠义精神的向往。
“这些唐诗我不太懂,不过你一定要记住,咱们行侠仗义之前必须得有自保的能力,如果没那个本事,可千万不要强出头!”建新语重心长地叮嘱道,眼中满是关切。
“嗯,我记住了!”清洋用力地点点头,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
在兄弟俩的一番深入交流后,困扰清洋多日的问题终于烟消云散了。他深刻地明白了,人做任何事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遵循内心的良知,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无怨无悔。如果做事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犹豫不决,那必将一事无成,永远无法实现自己的价值。
夜里,兄弟俩和其他表兄弟挤在大炕上,大家的身体紧紧挨着,却丝毫不觉得厌烦,反而有一种久违的亲近感。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炕上,形成一片片银色的光斑,如梦如幻。大家聊了很久,从儿时一起玩耍的趣事,到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话题不断转换,不知不觉中,众人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早上五点,天还未完全亮,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韩春生就在屋外拍起了窗户,他声音洪亮如钟:“起来啦,都起来啦,洗把脸赶快去村西头。”几个外甥和儿子被这响亮的声音从睡梦中叫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陆续从炕上爬起来,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吃完一顿大锅铲的素烩后,老韩家的男丁们齐聚在院子里。韩德福站在最前面,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大声喊道:“放!”男丁们一起点燃手中的双响,“砰砰”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村庄,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随后,男女分别行礼。女人们站成一排,微微屈膝,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缓缓弯腰,动作优雅而庄重;男人们则双手抱拳,深深作揖,尽显男子汉的豪迈与担当。
大支张瑞林手持招魂幡,站在众人前面,宛如一位神秘的使者。他穿着一件道袍,上面绣着一些奇异的图案,透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头发上还戴着一个高高的假发髻。他嘴里念叨着类似经文的言语,声音抑扬顿挫,仿佛在与天地对话,众人都听不懂、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当他在跪拜的众人前面大喝了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嘛呢叭咪吽”之后,打头的韩德福被两个舅子扶起来,他双手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摔碎一个瓦盆。
“啪”的一声,瓦盆碎成无数片,那清脆的碎裂声仿佛也象征着逝者与尘世的最后一丝羁绊就此彻底斩断。待众人起身后,韩春发提着一只黄鸡走了过来。他将鸡头旋转了几圈,然后干净利落地拧了下来,动作娴熟而果断,鸡头被拧下的瞬间,鲜血四溅,洒落在地上。他把鸡头抛到了灵棚上,无头鸡身则被扔到地上翻腾了好一阵子、溅了一地的血,那血腥的场景让人触目惊心。
“起灵!”随着张瑞林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喊,声音仿佛穿透了整个村庄,回荡在每一个角落。侄子们搭起水晶棺,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郭成的小卡上。水晶棺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肃穆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逝者的离去,也承载着生者的无尽思念。在一通鞭炮声中,家人和亲戚们分别上了几辆面包车。面包车有些破旧,车身满是灰尘,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车门开关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沧桑。车队在乡间的道路上缓缓前行,扬起一路尘土,浩浩荡荡地向火葬场进发了。
上午九点多,阳光已经变得有些炽热,炙烤着大地,一行人来到火葬场。火葬场里弥漫着一股压抑而沉重的气息,周围的树木仿佛也被这悲伤的氛围感染,静静地伫立着,没有一丝声响,仿佛在为逝者默哀。询问工作人员后,老韩家人得知等待火化的有十几家,大约要等两个多小时,于是众人便坐在长椅上聊了起来。
郭成和郭凡一大早就来劳忙了,韩春生给这俩侄子也准备了一身重孝。郭成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几分疲惫,这几天的忙碌让他显得有些憔悴。他让石头开着小卡,自己则开着自己新买的华利牌面包车跟着忙活了三天,不辞辛劳。此时,哥俩正和清洋正聊得火热。
“郭成,我听郭凡说你在清城又开了一家汽修厂,是真的吗?”清洋好奇地问。
“嗨!不是我,是你二舅开的,我就是给他打工,就在棉纺厂靠路边的厂房那!”郭成笑着回答,脸上露出一丝谦逊的笑容。
“嘿,你真行!诶,我好像坐车路过时看到过,是不是叫通达汽修厂?”清洋接着问,努力回忆着那个熟悉的招牌。
“对对对!清洋,你猜猜这厂子名是谁给起的?”郭凡插嘴道,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
“我不知道,不会是你的杰作吧?”清洋开玩笑地说。
“我哪有那本事呀!是你三姥爷,八间房的刘先生。”郭凡笑着说。
“我说呢?那厂子生意怎么样?跟蒲洼这个比怎么样?”清洋继续问道,对两个厂子的经营情况充满了好奇。
郭成微微眯起眼睛,摩挲着下巴,脑海中两个汽修厂的景象交替浮现,稍作思索后才开口:“这俩厂子不太一样,通达那边主要服务清城的机关事业单位、企业工厂,给他们的车辆做保养和维修,大车的业务有,但不太多。那儿的客户多是看重稳定的合作关系和优质服务,厂区环境相对整洁,设备也更为先进。”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凤成这边呢,主要是为过路的大车做维修、保养、补胎换胎,小车业务也就只有乡政府、派出所、法院、税务和一些厂子的。要论生意,我觉得还是通达那边更挣钱,客源稳定,利润空间也大些。”说罢,郭成端起一旁的水杯,轻抿一口,眼神中透着对生意的精明与洞察。
清洋听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情,有羡慕,也有几分自嘲。他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你说我和你哥上了这么多年学,还真不如你现在混得好,早知道当初也辍学创业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似乎对自己多年求学的选择产生了怀疑,未来的道路在他眼中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郭凡立马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抹调侃的笑,大声说道:“嘿!清洋,你可别瞎说。小成这创业说白了就是靠你二舅,这俩汽修厂大股东都是你二舅,他要是没这贵人相助,哪能这么容易创业啊!”郭凡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清洋的肩膀,试图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你这学问可不能白费,以后肯定有大用处。”
清洋苦笑着摇了摇头,眉头微皱,无奈地说:“郭凡,我觉得咱俩毕业也就只能挣点死工资,想干点副业基本没可能!”他的语气里满是对未来的担忧和无力感,想到毕业后的生活似乎已经被一眼望穿,心中不免有些焦虑。
郭凡眼睛一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兴奋地说道:“我可能不行,但你可以干家教啊!现在慧敏给一个高三学生补课,一小时二十块钱呢,听说清城高中的学生补课,每小时也得十多块了。你要是干起来,肯定比上班挣得多!”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清洋。
清洋微微点头,脸上却依旧带着愁容,说道:“我现在也在干,但这家教工作费时又耗精力,不是长久之计。要是能把它做成规模,或者发展成一个产业就好了!”他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脑海中不断构思着如何将家教事业做大做强,心中既有对现状的不满,又有对未来的憧憬。
郭成看着两人,突然打断道:“你们俩这两年净在外面上学了,没发现清城这两年,尤其是今年变化特别大吗?”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像是藏着一个足以震惊两人的大秘密。
清洋回忆起上次和明菲去一中的情景,点了点头说:“我上次和明菲去一中,感觉清城比以前繁华多了,小汽车明显多了,街道也更拥挤热闹。”
郭成见两人一脸疑惑,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才接着说:“你们知道为什么吗?”看到清洋和郭凡急切地摇头,他才得意地继续说道,“咱们县建了自己的工业开发区,招来了好多外资企业。像什么韩国的电子厂、化妆品厂,日本的车床厂、管件厂,还有乐器厂、金属厂、线缆厂,好几十个呢!这些外资厂不仅增加了咱们县的税收,还解决了这几年下岗工人再就业的问题。你们猜猜这是谁的功劳?”他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仿佛这些成就他也有一份功劳。
“谁的功劳?”清洋和郭凡一齐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
“咱大哥,张长贵啊!”郭成兴奋地提高了音量,声音里带着一丝敬佩,仿佛在谈论一位传奇英雄。
“我听说大哥去了县委,现在当什么官了?”郭凡紧接着问道。
郭成又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我也是听刘校长说的,长贵大哥一开始给熊县长当秘书,那时候熊县长管学校。后来赵县长病了,熊县长就接替他管咱们县工业了。刘校长说,咱们县办开发区的主意就是大哥给出的,这段时间招商引资,大哥还出国了呢!”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仿佛在重现大哥的辉煌事迹,眼中满是崇拜。
“我就知道咱大哥将来肯定不简单!”郭凡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清洋没说话,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眼中的兴奋劲儿还没完全消散。
清洋想起大姐和张长贵的过往,不禁感慨道:“唉!可惜大姐和他没缘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惋惜,脑海中浮现出大姐失落的神情,心中也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感到遗憾。
郭成拍了拍清洋的肩膀,提议道:“你们俩将来分配的时候,去找找大哥。刘校长说下次换届,熊县长有可能扶正,到时候你们想去哪还不是大哥一句话的事,让他和熊县长说说,肯定管用!”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已经看到清洋和郭凡在大哥的帮助下,拥有了美好的未来。
郭凡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热切地看着清洋说:“清洋,到时候你带着我去找大哥,行不?”
清洋有些犹豫,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到时候再说吧!”
不知不觉间到了中午,炽热的阳光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点燃,韩春泰的遗体终于火化完毕了,韩德福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像是几天几夜都未曾合眼。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父亲的骨灰盒,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沉重,缓缓坐在头车里。他的双手微微颤抖,那是悲伤与疲惫交织的颤抖,眼神中满是沉痛与不舍,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一部分。车子缓缓驶向四高台的牛地,一路上,韩德福的目光始终凝视着骨灰盒,思绪飘回到与父亲过往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的欢笑与争吵,此刻都化作了无尽的思念。
劳忙的人在早晨就挖好了坑,他们面容朴实,神情庄重,默默地帮助德福将骨灰盒套上一个红色布袋,然后轻轻地放进一个铺有烧纸、撒满硬币的巨大木棺中。之后,又在盒子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烧纸,压上硬币,动作缓慢而虔诚,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才缓缓盖棺下葬,泥土一点点掩埋住木棺,也掩埋了生者对逝者的无尽思念。韩德福站在一旁,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新翻的泥土上,他的心中满是空洞,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被永远地埋在了地下,未来的日子似乎也失去了方向。
将近下午两点,出殡的人陆续返回了韩台。村口的老槐树静静地伫立着,像是一位沉默的守望者,见证着一切。众人在迈过火堆后又吃了一块糖,便开始坐席了。在这场迟来的午宴上,大家一扫往日的忧伤和阴霾,仿佛想要用这热闹的氛围驱散心中的悲痛。推杯换盏间,有人眉飞色舞地吹嘘着过去的辉煌,有人满怀憧憬地描绘着未来的蓝图。约摸到了四点,亲戚们都陆续离开了,郭凡和郭成跟着清洋忙活到五点多,才把一切都收拾利索。之后,郭成和石头分别开着车,返回了汽修厂,郭凡和清洋真是累坏了,俩人躺在新房的大炕上,没聊几句,就都沉沉地睡着了。晚上七点多,韩老婶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她的脸上带着疲惫,声音也透着沙哑,轻声叫儿子去吃饭。清洋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发现郭凡已经回家了。
这时已过秋分节气,虽然白天依旧炎热,但夜晚却格外凉爽。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凉意,仿佛是大自然温柔的抚摸。韩春生因为这三天里里外外的忙活,终于累得趴在了炕上,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珠,用热水袋焐着自己受伤的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丝痛苦的呻吟。清洋在晚饭后来到门楼旁的晒水包下,痛痛快快地冲了一个温水澡。温热的水从头顶流下,冲洗掉了他这几天的疲惫与尘埃,也让他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洗完澡后,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把这两天穿的脏衣服洗干净,挂在院里的晾衣绳上。衣服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像是在诉说着这几天的故事,那些忙碌、悲伤与疲惫,都随着微风渐渐飘散。
头顶着一弯挂在夜空的峨眉月,宛如一把银色的镰刀,散发着柔和而清冷的光芒。韩清洋漫步在院外的篱笆墙下,身旁是一架架开满了黄色小花的丝瓜,在月光的映照下,花朵仿佛镀上了一层银边,显得格外娇艳。当一阵微风掠过,缕缕的清香飘到了鼻孔里,那是一种清新而淡雅的香气,忽又飞升到头脑中,仿佛一个曼妙的少女在身旁轻吟着美妙的歌声。树上的蝉儿已不再鸣叫,草窠里的虫儿却在窸窣作响,仿佛在演奏着一首神秘的夜曲。若灰若蓝的夜空中,几颗星星在月牙儿旁眨着惺忪的眼睛,远处忽又划过一道流星,在这银色的世界里,美好的瞬间即是永恒......
“我是鬼——我来找你啦!”一声稍显沉闷而又尖细的声音突然从篱笆外传来,让身处幽美境界中的韩清洋不寒而栗。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心脏开始快速跳动,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他下意识地捡起墙边的一根木棍,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走到篱笆外,放眼望去,却不见一个人影,只有银色的月光撒满了大地,一切尽收眼底。
院外坡下的几片油菜盛开着金黄的菜花,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在月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传来阵阵沁人的香气。盐碱湖旁的一垛花秸后好像有个人影在趴头探脑,清洋已经猜出是谁在装神弄鬼了。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心中的恐惧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期待与兴奋,仿佛即将迎来一场甜蜜的冒险。
韩清洋委身蹲藏在一片稍高的油菜花后面,油菜花的香气萦绕在他身边,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神秘的伪装。花秸垛后面的人见许久没人出来,便又蹑手蹑脚地走到篱笆旁趴头往院里偷瞄。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清洋忽地起身飞奔了过去,速度快如闪电,紧紧地抱住了那人,然后大叫一声“抓到你这讨厌鬼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喜悦与兴奋,仿佛找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心中的快乐如同烟花般绽放。
“啊!你吓死我了!”被抱住的人正是明菲,她试图用力地挣脱开,用拳头捶打着清洋的前胸,脸上带着嗔怒,眼神里却满是笑意。她的脸颊因为奔跑和紧张而微微泛红,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宛如一朵盛开的玫瑰。
清洋展开双臂,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两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分开。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默契与亲密。明菲的身体微微颤抖,她的呼吸急促而温热,喷在清洋的脖颈上,让清洋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清洋的手轻轻抚摸着明菲的头发,那柔软的触感让他陶醉其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人。
“咱别这么站着了,到碾子那坐会儿吧?”许久,明菲微微仰头,轻声提议道。她的声音轻柔而甜美,仿佛是夜空中最动听的音符,在清洋的耳边轻轻回荡。
清洋拉着明菲的手,缓缓走到碾磙上坐下。他的手宽厚而温暖,紧紧地握着明菲的手,仿佛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清洋轻声问道,他的眼神温柔地看着明菲,充满了关切,仿佛明菲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昨天晚上我给你们宿舍打电话,他们说你家里有白事,我今天下午就回来了,都忙完了吧?你明天还回学校吗?”明菲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与关切,她轻轻靠在清洋的肩膀上,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力量,与他共同承担生活的压力。
“都忙完了,我明天上午就得走,下午有辅修课,晚上还得上家教。”清洋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他的生活总是如此忙碌,让他有些疲惫,但看到明菲在身边,他又觉得一切都值得,仿佛明菲就是他生活中的一束光,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
“咱俩一起回去吧?你别骑车了,忙活了这几天,多累啊!”明菲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心疼,她不想让清洋那么辛苦,想要为他分担一些疲惫。
“我还是骑车吧,都习惯了,晚上去家教还得骑呢!”清洋笑着摇了摇头,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倔强,那是他对生活的坚持,也是对自己的一份责任。
“你呀!”说着,明菲把头靠在清洋的脸旁,闭上了眼睛。她的发丝轻轻拂过清洋的脸颊,带来一丝痒痒的感觉,仿佛是爱情的温柔触碰。
清洋的心跳陡然加快,他的目光落在明菲那粉嫩的唇上,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他缓缓低下头,轻轻地吻上了明菲的唇。软软的、甜甜的,在她的唇上寻觅着、辗转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声响,时间在这一刻也凝滞了。她的柔软,她的清香,她的甘甜向自己袭来,清洋在这一瞬间终于被幸福和甜蜜破防了。他用力地抱着她的身体,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生命,贪婪地吮吸着她的气息,舌头用力地探索着每一个角落。暴风雨般的亲吻让明菲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她顺从地闭上眼睛,享受着此刻的甜蜜,突如其来的一切是那么的顺其自然、又是理所当然......
恋人的初吻是那么热烈、那么甜蜜,那么缠绵......在这迷人的夜晚,身旁的花儿芳香馥郁,那是爱情的芬芳;远处的池塘蛙声阵阵,仿佛在为他们的爱情欢唱。两人依偎在星光下,沉浸在平凡世界中的一片天堂,仿佛时间都为他们停止,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他们的爱情在这月光下绽放,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照亮了彼此的生命,为他们的未来描绘出一幅美好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