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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异地欣逢桑梓友 归心似箭望椿萱

八月三十一日,炽热的骄阳高悬于天际,毫不吝啬地将炽热的光芒倾洒在津海师范大学的校园内。韩清洋背着那只虽显陈旧却被打理得井然有序的书包,步伐轻盈地穿梭在校园的马路上。他率先来到系办公室完成缴费和注册手续,随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教务处。教务处的办公室里,文件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油墨气息。韩清洋找到季老师,恭恭敬敬地递上接下来这一年的四百元辅修费。季老师接过钱,仔细清点后,给他开了一张收据,然后将一张课表递给韩清洋,温和地叮嘱道:“坚持住了、好好学,要是遇到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韩清洋双手接过课表,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谢谢季老师,我一定会努力的!”

离开教务处后,韩清洋迫不及待地查看课表。他惊喜地发现,本学期的辅修课大多安排在下午三、四节和周六白天,周日全天竟然没有排课。他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心中暗自思忖:周日终于可以回家看望母亲了。

当他走到行政楼一楼,正低头专注地研究课表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韩清洋!你也来领课表了?”韩清洋闻声抬起头,只见一位身材娇小的女生迎面走来。女生留着精神的齐肩短发,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仿佛藏着万千星辰,白皙的脸庞上洋溢着蓬勃的青春活力。她身着一件粉色连衣裙,裙摆随着她轻快的步伐轻轻摇曳,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哦!杨丽,你也来啦!”韩清洋认出了这个和他一同上辅修课的女生,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先把课表给我瞅瞅!”还没等清洋反应过来,杨丽便像一只敏捷的小鹿,迅速地从他手中夺过了课表。她眼睛瞪得圆圆的,看了两眼后,兴奋地惊呼道:“太棒啦!周日全天都没课!”

“这学期我们系安排的专业课不多,你们地理系的课程是不是也少了些?”韩清洋好奇地问道。

“嗯,从这学期开始我们要报选修课了,所以专业课没那么多了!”杨丽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课表,然后将其还给了清洋,然后歪着头,眼睛一眨一眨地说,“对了,咱俩都一起上了一个学期的课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哪所高中毕业的呢。”

“哦,我是清远一中毕业的,你呢?”韩清洋礼貌地回应道。

“清远一中啊!怪不得你入学成绩全校第一,这么厉害!我可比不上你,我是三中毕业的。咱俩可都是清城人,还是老乡呢!”杨丽拍了拍韩清洋的肩膀,兴奋地说道。

“嘿!没想到咱俩还是同乡,你老家是哪儿的?”韩清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我老家是杨家坨大杨庄子的,你呢?”杨丽双手背在身后,满脸好奇地问道。

“我老家是大蒲洼四高台的。诶,我跟你打听个人,你们杨庄子有个叫杨建新的,你认识他吗?”韩清洋微微前倾,眼中满是期待。

“是不是个子不高,长得特别壮实,还爱练武术的那个?”杨丽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

“对对对!就是他,你认识他?”韩清洋的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火花。

“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呀?”杨丽一脸疑惑地看着韩清洋。

“我和他是亲戚,这么说你肯定认识他喽?”韩清洋笑着说道。

“他是我二大爷的儿子,按排行我得叫他三哥!”杨丽拍了下手,恍然大悟道。

“杨丽,这么算起来,咱俩也算是拐弯抹角的亲戚了。建新的母亲是我亲姑姑,他是我大表哥。”韩清洋笑着解释道。

“那你多大了?属什么的?”杨丽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我属小龙,七八年一月出生的。”韩清洋回答道。

“那你得叫我一声表姐,我是七七年六月的,快点叫!”杨丽得意地看着韩清洋,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你呀!我问你,你为什么报地理系呢?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报中文系?”韩清洋笑着转移了话题。

“嗨!还不是因为高考分数太低嘛。我要是能考你那么高的分数,就报清北了。我高考比你低一百多分呢!”杨丽无奈地耸了耸肩,脸上流露出一丝沮丧。

“哦,那你为什么要辅修汉语言文学呢?”韩清洋继续追问道。

“也不是我非要辅修,这是我爸的主意。他说让我拿个中文的二学历,到时候就能把我分配到县委里。”说完这句话,杨丽连忙捂了一下嘴,然后跺着脚娇嗔道,“哎呀,怎么什么都跟你说了,你这是套我话呢!你这个坏表弟,还没叫表姐呢!快点叫一声!”

“周一下午上课你帮我占个座,到时候我就叫。”说完,韩清洋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溜烟地跑开了。

杨丽站在一楼,望着清洋远去的背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最后轻声嘀咕着:“没想到,他居然比我还小。”然后便迈着轻快的步伐上了二楼。

此时的津海师大校园,97级新生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始军训了。操场上,新生们身着整齐的迷彩服,在教官的严格指挥下,喊着响亮的口号,进行着高强度的训练。校园内再次变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每日训练结束后,男生宿舍的楼道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汗臭味,水房里全是冲澡的男生,他们一边冲洗着身上的汗水,一边大声地谈天说地,笑声不断。而学校的浴室门前,女生们则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军训的趣事,欢声笑语回荡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据说师大今年招录的学生比去年有所增加,从校园的拥挤程度便可略见一斑。计算机系这届本科班新生有五十人,比去年多了十个,而且男生的数量明显增多。这些新生们朝气蓬勃,给校园注入了新的活力与生机。

周一下午第三节在中文系的 202教室上外国文学课。教室虽然不大,但布置得温馨雅致,墙上挂满了许多文学名家的画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香气息。杨丽果真早早地来到教室,她坐在教室的中间位置,给清洋占了座。当清洋走进教室时,她立刻像发现了稀世珍宝一般,兴奋地向他招手。

“表姐,你还真给我占座了!”韩清洋笑着说道。

“那当然啦,这不得照顾你这个表弟嘛!”杨丽俏皮地回应道。

两人相谈甚欢,交流着半年来的学习心得。通过交谈,清洋得知杨丽的父亲是自己姑父的堂弟,在清远县人事局工作,她的母亲在县医院骨科当主任,她还有一个哥哥,已经成家立业,现在是马庄乡的副乡长。韩清洋不禁感慨,同样是一起上课的同学,家庭条件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他微微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因为周日没有课程安排,清洋每周都会回家一天,主要是回去看望身体一直欠佳的母亲。他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母亲,那份牵挂如同丝线,紧紧缠绕着他的心。明菲在周日这天也没有选修任何课程,总是在周六傍晚陪着清洋一同回家,然后在周日下午一起返校。他俩共乘一辆自行车,总是把自行车存放在郭成的汽修厂,然后坐上那趟两节相连、全程只需两元钱的 171路公共汽车,就这样在大蒲洼和津海之间来来回回。车上的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他们分享着彼此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欢声笑语在车厢里不断回荡。

九月底的一个晚上,宿舍楼里弥漫着一种静谧祥和的氛围。在宿舍楼即将熄灯前,韩清洋正躺在床上全神贯注地看书,柔和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专注的轮廓。忽然,楼道的广播里传来了谢大爷那沙哑的呼喊声:“韩清洋,韩清洋,赶快下楼接电话......”清洋听到自己的名字,先是微微一愣,随后马上反应过来,不敢有丝毫耽搁,从上铺纵身一跃而下,迅速穿上裤子和背心,趿拉着鞋子就往一楼跑去。

楼道里的灯光有些昏暗,清洋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响亮。他跑到一楼的电话旁,拿起听筒,气喘吁吁地说道:“喂?”

“清洋,我是妈妈,我跟你说件事,你可千万别着急啊!”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略带沙哑的声音,声音中满是焦急与疲惫。

“妈,是不是咱家出什么事了?”清洋焦急地问道,他的心跳陡然加速,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清洋,你爸下午干活的时候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现在正在县医院急诊室呢,要不你明天早上请个假回来一趟?”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清洋仿佛能透过听筒看到母亲焦急万分的神情。

“我爸摔哪儿了?严重吗?”清洋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紧紧握着听筒,手心里早已布满了汗水。

“你爸外皮一点伤都没有,医生说脊椎骨摔伤了,有两处骨折,现在躺在床上输液呢,他们不让乱动。”母亲详细地讲述着父亲的情况。

“那咱家都有谁在医院呢?”清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询问道。

“你大哥、二哥都在这儿,郭成拉着你大姐、二姐刚回去,说明天早上给送饭过来。”母亲回答道。

“妈,您别着急,我明天早上就回去。这事您先别告诉清泽了,他离家太远,他们学校管得也严,我明天到医院看看情况再说。”清洋又安慰了母亲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宿舍时,灯已经熄灭,宿舍里一片漆黑。清洋坐在凳子上,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他的心情异常沉重,父亲的受伤让他无比担忧。随后,他告诉室友们自己的父亲摔伤了,明天上课时让下铺的秦桐去系办帮自己请假,如果有其他人找自己,就说自己回家看望父亲了。

说话间,韩清洋摸着黑整理好床铺,穿好衣服,他把所有的钱都揣在兜里,然后斜挎着书包,将几件换洗的衣服塞了进去。他向孟刚借了那辆 28轻便自行车,孟刚睡眼惺忪地叮嘱道:“什么事别着急,你路上小心点!”韩清洋感激地说道:“谢谢,我会的。”最后,他嘱咐室友自己会在晚上给大家打电话,便轻轻地打开宿舍门,悄然离开了。

宿舍楼的大门已经上了锁,楼道里的灯还亮着几盏,微弱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着。趁着夜色,韩清洋从三楼水房的铁栅栏空隙钻了出去,然后顺着窗户旁垃圾道的方柱子小心翼翼地溜到了地面。他的动作敏捷而熟练,仿佛早已对这样的“冒险”轻车熟路。他迅速走进车棚,找到孟刚的那辆自行车,骑上后朝着学校大门疾驰而去。

“站住,这么晚了要去哪儿?”保安拦住了清洋,严肃地询问道。这个保安是一位中年大叔,身材魁梧壮实,脸上带着一种威严的神情。

“大叔,我是计算机系的,这是我的学生证。今天我家里出了点急事,我得赶紧回去一趟。”说着,清洋连忙拿出自己的学生证递给保安,眼中满是焦急与恳求。

保安看了看他的学生证,然后交还给他,说道:“要是不太要紧的事,明天早上再出去吧,你没看到大门都上锁了吗?”保安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仍有些犹豫。

“大叔,实不相瞒,我也是刚刚接到家里的电话,今天我爸在工地上摔伤了,这会儿正在医院急救呢,我妈一个人根本照顾不过来,所以我必须得赶回去,您就帮个忙,行吗?”清洋焦急地解释着,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执着。

“你家住哪儿?离学校远吗?”保安关切地问道。

“我家就在河西区锦州道,骑二十分钟就到了。”清洋撒了个谎,他不想让保安担心,更不想耽误一分一秒。

“好吧!那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干什么事都别太着急!”保安用钥匙打开了小铁门,叮嘱道。

清洋一边推着车子,一边对保安说道:“大叔,太谢谢您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骑着自行车穿梭在苍茫的夜色中,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路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行人与车辆。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将清洋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路边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他加油助威。韩清洋穿街过巷,把自行车骑得飞快,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赶到医院,照顾受伤的父亲。

从学校出来时已经过了夜里十一点,骑了大约半个多小时,韩清洋发现自己竟然还在金海路上,远处有一座大楼,上面醒目地写着“瀚海证券”四个金色大字。他皱了皱眉头,心中暗自思忖:这个证券公司好像离学校很近啊,为什么将近半夜十二点了,自己才走了这么点路?于是,他更加用力地蹬车,自行车的速度更快了,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将近夜里十二点半,韩清洋惊讶地发现那座“瀚海证券”大楼居然又出现在前方,脚下的路依旧是金海路。他心中充满了疑惑,一个多小时了,自己怎么一直在这一片打转呢?难道真的撞到鬼了?宽阔的马路上,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光洒在树梢和枝丫上,在马路上映出斑驳的影子。清洋望了望空旷的四周,心中不禁有些害怕,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一个劲地安慰自己:稳住,一定要稳住!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车把,手心早已被汗水湿透。

他想起从今年五月到现在一直在闹股灾,听说这半年来已经有好几个人从瀚海证券大楼上跳楼自杀了,难道自己真的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清洋不敢确定,他把自行车支在路边,坐在道牙子上休息了一会儿。他的心跳还在急速跳动,呼吸也有些急促。他想到了村里老人常说的那些破解鬼打墙的方法,便尝试着解开裤子在马路中间撒了一泡尿,然后跺了跺脚,之后再次骑车出发了......

说来也怪,骑上车之后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他发现自己很快就出了金海路,来到了河北区的地界。韩清洋的心情顿时安定了许多,于是骑着车子向清远的方向飞驰而去......

就在当天下午,韩春生所在的建筑小队正在为一个公司建造厂房。厂房的工地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机器的轰鸣声、工人们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按照要求,厂房的墙要垒六米多高,工人们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辛勤劳作。然而,意外却毫无征兆地降临了。他踩的那个双层脚手架不堪重负,有根支架突然断裂,他从上面大头朝下栽了下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春生出于本能攒身翻了一下,最终让自己双脚着了地,可是落地后的春生却再也无法站起来,他疼得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工友们围过来时,春生艰难地说自己的腰可能被蹲伤了。

张瑞年和工友们没敢贸然搬动他,而是找来一块半张多的大芯板,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把他合抱放在木板上,然后抬着木板叫停了一辆货车。货车的车厢里堆满了货物,工友们紧紧护着春生,在露天的车厢里一路颠簸着前往县医院。拍完片子后,医生告知家属是压缩性骨折,而且是从尾椎骨往上数第三节和第六节两处压缩性骨折。医生又让春生动了动自己的手脚,判断神经应该没有受损,但一时也没有拿出具体的治疗方案,便先给病人输液了。

午夜两点半,县医院的走廊里,静谧得有些压抑,几盏昏黄的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更衬出这里的冷清与阴森。韩清洋向值班护士问清了方向后,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父亲所在的骨科病房大门。

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那味道尖锐而浓烈,直往人五脏六腑里钻,让人忍不住想作呕。病房里,惨白的灯光毫无温度地洒在每一个角落。韩春生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的肌肉因剧痛而扭曲成一团,豆大的汗珠从他苍白的额头上滚落,浸湿了枕头。他的嘴唇干裂起皮,毫无血色,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仿佛正在与这无尽的疼痛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大哥德福和二哥德顺靠在长椅上打盹,他们的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德福满脸胡茬,头发乱蓬蓬的,像是许久未曾打理过,那饱经岁月沧桑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憔悴。德顺则蜷缩着身子,双手紧紧抱在胸前,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似乎在睡梦中也无法摆脱对老伯病情的担忧。母亲坐在病床边,眼神空洞而茫然,当她看到清洋走进来,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瞬间崩溃,泪水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滚落。

清洋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快步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握住母亲的手,那双手粗糙干裂,布满了老茧,每一道纹路都诉说着生活的艰辛。他一边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慰道:“妈,您别太担心,我爸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坚定有力。

韩春生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原本明亮有神的双眼此刻布满了血丝,黯淡无光,就像被蒙上了一层雾。他看着清洋,嘴唇动了动,用微弱沙哑的声音说道:“大半夜的,你怎么就回来了?明天再回来也不迟啊。”那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带着无尽的虚弱。

“我不放心您,趁着路上车少就赶回来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清洋关切地问道,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心疼。

“唉——就是疼,疼得受不了。”韩春生痛苦地皱紧眉头,又咬着牙,缓缓闭上了眼睛,那痛苦的神情让清洋的心像被一把尖锐的刀狠狠绞着。

“您想吃点东西吗?我去给您买点。”清洋又问。韩春生无力地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脸上的痛苦愈发明显。

说话声吵醒了正在打盹的大哥和二哥。德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直了身子,看着清洋问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了,路上没什么事吧?”德顺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明天你就回学校上课去吧,这边有我们呢,你不用担心。”

“没事,我明天没课。明天一早我去问问医生,看看爸的病到底该怎么治。大哥二哥,你们也累了一夜了,要不回家睡会儿,明天要是有事,我再给你们打电话。”清洋真诚地说道。

“不用了,我们在这儿忍一忍就行。老伯这个样子,我们哪能放心回去啊。”德福摆了摆手,语气中透着疲惫,却又无比坚定。

这一夜,格外漫长。韩清洋和母亲一直守在病床前,未曾合眼。窗外的黑暗如墨般浓稠,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更增添了几分凄凉与孤寂。期间,护士来换了两次输液瓶,每次都是匆匆走进病房,面无表情地换完液体,又匆匆离开,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没有,更别提给予病人和家属任何安慰了。

终于,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艰难地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落在病房里。到了早上八点,医生查房的时间到了。清洋和德福早早地等在办公室的门口,两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焦急地张望着。不一会儿,主治医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留着地中海发型,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清洋和德福赶忙迎上去,清洋急切地问道:“医生,我爸接下来该怎么治疗啊?他这疼得实在受不了了。”

医生瞥了他们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怎么治疗?我们还没讨论出结果呢,先输液观察吧。”那语气就好像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需不需要手术呢?您看我爸这情况,手术能不能好得快一点?”清洋跟进了办公室,不死心地追问。

医生不耐烦地看了清洋一眼,然后打开荧光灯板,指着上面的 X光片大声说道:“你看看这片子!这儿有两处压缩性骨折,现在还不能确定神经有没有受损。而且这个部位很特殊,手术的话很容易伤到周围的神经,所以先保守治疗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口吻。

“保守治疗?您说的保守治疗该不会就是一直输液吧?”清洋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问。

“不然呢?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医生反问,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仿佛在嘲笑清洋的无知。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留下清洋和德福站在原地,一脸的无奈与愤怒。

吃了这顿闭门羹后,清洋和大哥满脸沮丧地回到了病房。这时,郭成拉着清芬给大家送来了早饭,有馒头、咸菜、煮鸡蛋和小米粥。饭菜的热气腾腾升起,可病房里压抑沉闷的气氛却丝毫没有被驱散。

韩春生没有胃口,乃英也只是看着饭菜发呆,一口都吃不下。郭成看到大家愁眉不展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然后说道:“我听我爸说,我们台的永久老爷子前年大胯摔坏了,好像是在冀州贴的膏药,你们说神不神,九十多岁的老爷子,在家躺了两个月居然能下地走路了。”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冀州洪县的一个大夫,贴的膏药特别管用。”德福在一旁附和道。

清洋眼睛一亮,转头对母亲说:“妈,要不咱打电话问问玉才大伯,看他知不知道这事。要是真有这么神,咱们也去试试,总这么输液也不是个办法。”

“行,你们哥几个商量着办吧,我听你们的。”乃英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清洋拿起一个馒头,边吃边快步向医院外面的电话亭走去。清晨的街道冷冷清清,偶尔有几个行人匆匆路过,都裹紧了衣服,行色匆匆,似乎想要逃离这阴冷又压抑的氛围。电话亭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清洋拨通了四高台村委会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书记张金贵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喂?哪位啊?”

“是张大爷吗?我是清洋。我爸昨天干活的时候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现在在县医院呢。”清洋说道。

“啊?怎么摔的?严不严重啊?”张金贵关切地问道。

“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把腰摔伤了。”清洋简单地描述了一下。

“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要是钱不够,我让你大哥先给你们送点过去。”张金贵热心地说。

“不用了,张大爷。我就是想找玉才大伯问问,听说他们台郭永久老爷子前两年摔伤了,是在冀州洪县贴的膏药治好的,我想问问是不是真的。要是真有这么回事,我也想带我爸去试试。”清洋连忙解释道。

“嘿!你这电话打得可太巧了,老郭家还是找我要的电话呢。那个贴膏药的大夫确实挺神的,好多骨伤都能治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家给你拿那个大夫的名片,你赶紧找个笔,过几分钟再打过来,我把电话和地址都告诉你!”张金贵热情地说道。

“好嘞!太谢谢您了,张大爷!”清洋感激地说道。

“谢啥!都是乡里乡亲的。”说完,张金贵挂断了电话。

清洋回到病房,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本子和笔,又飞快地跑了出去。在电话亭里,他焦急地等待了一会儿,然后又拨通了村委会的号码,眼睛紧紧盯着电话,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希望。十几声等待音过后,电话那边终于传来了张金贵的声音:“清洋,你记一下,这人叫张胜宝,电话是 138……,地址是冀州洪县徐官镇张家屯,你到了那个村子一打听就能找到。”

“张大爷,我记住了,太感谢您了!”清洋兴奋地说道。

“孩子,需不需要大爷派几个人过去给你帮忙?”张金贵关心地问道。

“不用了,大爷。我大哥二哥还有郭成他们都在这儿,一会儿我三哥也过来,人手够了。要是有事,我再给您打电话。”清洋连忙谢绝道。

“行,那你们路上开车可得慢点,注意安全啊!”张金贵叮嘱道。

挂断了电话,清洋又按照张金贵给的手机号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个男医生,声音听起来很温和。清洋把父亲的伤情详细地描述了一番,医生说如果神经没有受损,贴膏药应该可以治疗这种骨伤,而且今天没有出诊,可以把病人直接送过来看看。

付完话费,清洋一路小跑回到了病房,此时三哥德启已经赶到。清洋把刚刚了解到的信息跟大家说了一遍,哥几个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来。韩春生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仿佛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最终,大家一致决定,与其在这医院里被敷衍对待,一直输液却看不到康复的希望,还不如去试试贴膏药。在征求了韩春生的同意后,全家立刻忙碌起来,办理出院手续,同时让郭成准备好车子。

韩清洋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治好父亲的办法,让父亲早日摆脱病痛的折磨,恢复往日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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