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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惊逢秽状笞奸徒 息争止怨月盈楼

今年的春风似乎洗尽了往昔的沙尘,变得温柔而和煦。它轻抚着韩春生家的小院,带来丝丝缕缕的柔情,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岁月的变迁。院子里,两株桃花开得正盛,粉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颤动,宛如少女羞涩的脸庞,又似在呢喃着春的消息。

过去的几年里,农业机械化的浪潮般席卷了整个乡村。以前每到农忙时节,田野间满是牲畜劳作的身影,它们的蹄声、叫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忙碌而充实的田园乐章。可如今,一切都已悄然改变。就拿秋收来说,农民把玉米掰下来,大多用柴三运回家。那柴三突突突地冒着黑烟,满载着丰收的喜悦,在乡间小路上风驰电掣般地飞奔。随后,旋地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将秸秆直接打碎,混入肥沃的土壤之中。播种机紧随其后,播下了来年的希望,最后,压地机稳稳地压过,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牲畜在拉庄稼种地上的功能就这样被机器彻底取代了。

韩春生家的那头小草驴,浑身毛茸茸的,毛色黑亮如漆,一对耳朵总是机灵地竖着,仿佛时刻在聆听着周围的动静。它特别听话,每次春生轻轻吆喝一声,它便会乖巧地走到身边,用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腿。可如今,它却只能成为记忆中的一抹温暖。卖驴那天,韩春生的手缓缓地在驴背上摩挲着,眼中满是深深的不舍,嘴唇微微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沉默。春生时常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目光久久落在那间空荡荡的牲畜棚上,心中不禁泛起难以言说的情绪。

毛驴被卖掉以后,家人再也不用顶着烈日辛苦地为它打草了。那闲置下来的棚子,如今堆满了自行车和各式各样的农具。春生把下坡放养牲畜的那片地精心地整理了一番,乃英则在地里种下了一片油菜。春天,嫩绿的油菜苗破土而出,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一群绿色的小精灵在欢快地舞蹈。乃英站在地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春生说:“这油菜可好了,叶子能凉拌吃,也能炒着吃,还能用来包饺子,味道别提多美了。等菜籽成熟打下来,还能榨油,用菜籽油炸自家做的黄酱,那香味,想想都馋人。”

清洋和清泽这哥俩,在暑假里终于不用再冒着酷暑给牲畜打草晒草了。他们叫上明菲和郭凡,四人在自家新房里专心致志地复习,为即将到来的高三生活做准备。四人围坐在一起,时而低头沉思、专注做题;时而热烈讨论,各抒己见。清泽眉头微皱,全神贯注地思考着难题;清洋则耐心地给明菲讲解着知识点;郭凡时不时地翻着书默背着重点。

八月十三日,清远一中的高三新生提前开学,开始了为期三周的补课。补课的第一天,一班和二班的学生才发现:教数学的冯校长在暑假里被调走了,据说去了一个教学机构当了研究员;教语文的李老师休了产假,新的语文老师还未到岗;教英语的王老师以学者身份公派赴美脱产学习三个月。一时间,三大主科教师同时缺场,这让崔洪斌主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既焦虑却又毫无办法。

紧接着,同学们传出了冯校长被调离的原因。原来,刚放暑假的时候,高二年级的语文教师胡丽云和冯柏章校长之间闹出了一场丑闻。

七月十五日那天,是胡丽云老师和丈夫方铁钢的结婚纪念日。这个胡老师身材高挑,面容姣好,一头乌黑亮丽的齐肩短发,走起路来轻轻晃动,充满了活力。然而,她此时早已将这个特殊的日子忘得一干二净,在家里正与冯校长打得火热。她的丈夫方铁刚,是一名海员,大副职务。这个方大副身高一米八有余,体重两百多斤,身形魁梧壮硕,常年的海上生活让他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

在结婚纪念日这天,方大副恰好从瑞士出海归来。刚一下船,他便马不停蹄地往家赶。他身后背着一个行囊,右手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左手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子里是他精心为爱人挑选的卡地亚手表。他满心欢喜,想着要偷偷地溜进家门,然后叫醒熟睡的爱人,给她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

当方大副用钥匙悄悄地打开家门时,他发现鞋架上多了一双崭新的男皮鞋。这双皮鞋十分怪异,鞋子不大,后跟却很高,每只还都钉着一个铁掌。起初,方大副以为这是爱人给他准备的结婚纪念日礼物,当他拿起鞋子,仔细打量时,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容,可很快,那笑容便凝固在脸上,他发现这双鞋子的尺码根本不对,很明显是别人的鞋子,而且还有穿过的痕迹。

方大副的心脏猛然剧烈地跳动起来,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沉重。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当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卧室的房门,借着客厅吊灯洒进的微弱余光,他发现床上有两个人正在酣睡。妻子旁边的那个男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对,就是一中那个小个子老师,他曾多次看到这个老师和爱人一同下晚自习回家,难道妻子口中所谓的顺路同行都是假的?

方大副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他瞬间变得愤怒起来,脸涨得通红,眼里也燃起了熊熊怒火,那火焰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化为灰烬。他彻底被愤怒冲昏头脑了,大步走到厨房,抄起了菜刀。但就在那一瞬间,理智告诉他,这样极有可能会酿成大祸。于是,他换了一根擀面杖。他打开卧室的吊灯,将擀面杖狠狠地抽在奸夫身上时,冯校长从睡梦中惊醒了。

冯校长一边挨着打,一边用胳膊拼命地护着脑袋,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在房间里乱窜。他连滚带爬地去摸眼镜,当他看清打他的是方大副时,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整个人都被吓得丢了魂。

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冯校长只能凭借自己小巧灵活的身材,一次次惊险地躲过方大副对他要害的攻击。他像一只被堵在墙角、无路可逃的小耗子,左躲右闪,试图找到一丝喘息的机会。然而,方大副那高大的身影在房间里来回穿梭,他的愤怒无情地向冯校长袭来,每一次挥舞擀面杖都带着狂暴的力量。被这一幕吓傻的胡丽云老师,她尖叫了一声,直接把头蒙在了被子里,蜷缩在床的一角......

终于,冯校长没能躲过方大副的一记重击,擀面杖狠狠落在他的脸上。眼镜瞬间被打得粉碎,玻璃片四溅,鲜血顿时从他的脸上流淌下来,染红了他的脸颊和下巴。方大副的愤怒丝毫没有因为这一击而有所缓解,他那满腔怒火几乎要将眼前这个人撕成碎片。

冯校长被打得东躲西藏,上蹿下跳,他一边躲避一边发出惊恐的哀号与求饶,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缓解方大副的愤怒。然而,方大副根本听不进任何声音,即使妻子把头探出被子,在一旁哭喊着,试图阻止这场暴风雨般的攻击,可他仍不停手,愤怒已经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最终,冯校长瞅准一个空档,像只耗子一样拼命蹿出了卧室。他光着脚,只穿着一条内裤,狼狈不堪地逃出了居民楼。他那矮小的身影、尤其那条白色内裤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滑稽,就像一个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小丑。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生怕方大副会追上来继续对他殴打。

方大副在后面拼了命地追赶,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重。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眼中只有前方那个逃跑的身影。然而,冯校长的灵活身法和对地形的熟悉让他成功逃脱了。最后,方大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冯校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只剩下自己在原地气喘吁吁,愤怒与不甘交织在他的脸上。

当天夜里,方铁刚报了警。派出所的民警赶到现场后,对夫妻二人进行了详细的询问,并做了笔录。

第二天下午,在清远一中政教处的大办公室里,镇派出所所长周安民和两名干警组织了一次谈话。胡老师夫妻二人、马校长、尚校长、陈主任、焦主任,就连头上缠满纱布,右胳膊打着石膏,走路一瘸一拐的冯校长都到了。

“好,既然人都到齐了,双方当事人都来说说,别只说自己的理,挑别人的错,先好好想想自己有什么问题,把自己犯的错先说清楚!”周安民所长在一番思想政治教育的开场白后,严肃地对众人说道。

马校长扶了扶眼镜,满脸怒气地看了看冯校长,又看了看胡老师,然后双手抱拳,紧紧地顶住下巴,沉默不语。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不愿先开口,偌大的办公室里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先说吧!”最终,还是方铁刚打破了沉默,他猛地站起身来,而坐在椅子上的冯校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我是咱们市海事局的一名海员,常年在海上跑船,为咱们国家的经济发展抛家舍业。因为常年在外,无法照顾家庭,我们都快三十岁,都没要小孩。我就盼着每次回到家,能看到妻子在家等着我……”说话间,方铁钢有些哽咽了,他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昨天是我们俩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我下了船就往家赶,半夜才到家,却没想到这个畜生住在了我家,还睡了我的妻子。我实在忍无可忍,才动手打了他。大家都看到了,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我就向我们单位领导反映这个事,通过行政手段追究到底,你们学校的一名副校长就是这样关怀一个常年独居的女老师吗?”

方铁刚的言辞越来越激烈,众人仿佛能感觉到他随时都会失去理智,情绪彻底爆发。“方大副,方老弟,先坐下!”周安民拍了拍方铁钢的肩膀,随即看向冯校长,大声呵斥道:“冯校长,你知道你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吗?这是破坏别人的家庭,这是严重的道德问题!”

只露出不到半张脸的冯校长,用淤青的左手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的纱布,吃力地说:“发生了这种事,我真是没脸见人了,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我看胡老师经常一个人上下晚自习,实在是担心她的安全,才经常送她回家。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太混蛋了!我罪该万死……我只是觉得,这些年党和国家把我培养成人,我却做出这种事,我对不起党,对不起学校!无论组织怎么处理我,我都毫无怨言!”

说完,冯校长竟然哭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站起身来,左手托着打着石膏的右胳膊,给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那一躬,满是愧疚与悔恨。

“我看冯校长认错态度还是挺诚恳的嘛!”周安民接过了话茬,笑着看向马校长:“马校,您说在您的学校里发生了这档子事,咱们该怎么处理呢?”

“嗨!周所,这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们学校绝对不会姑息这种行为!”马校长被周所长这么一问,马上义愤填膺地答道。

“马校,我看这样吧!咱们冯校长犯了道德上的错误,作风上出现了问题,本就应该好好批评教育,深刻反省,对吧?可他现在也被方大副打成了这样,您看这脸都破相了,胳膊也折了,按道理说,咱们得先追究方大副伤害他人的责任。不过既然冯校长都这么说了,不行就算了吧。马校,您说是不是啊?”

“周所,您说得在理。我看小胡啊,你回家好好劝劝小方,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你们夫妻感情一直不都挺好吗?你必须向小方承认错误,以后得让小方能安心地跑船,为咱们国家做贡献啊!至于小冯,我们领导班子在你们来之前已经碰过头了,做出了这种事,还怎么为人师表?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这一点,小方你放心,我们肯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不愧是咱们的马校长,考虑事情就是高瞻远瞩,掌控全局。我说方大副、方老弟,咱把心里的这口气消消,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们夫妻俩走到一起多不容易啊!而且方老弟又这么疼爱人,还特意给爱人买了那什么,哦!卡地亚金表,这心意多难得啊!我看你们俩以后一定得好好过日子,早点生个大胖小子,别总过什么二人世界了,不然老人也该着急了,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呀?”

“嘿!我说周所,还是您想得周到,办事敞亮!这么复杂的事,让您三言两语就给整明白了,真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佩服啊!小胡,你先表个态,以后跟小方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马校长,您说得对,我是一时糊涂,犯了错。铁钢,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胡丽云老师站起身来,满脸愧疚地看着丈夫。

方铁钢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阴沉着脸,沉默不语。

周安民看到这个状况,连忙说道:“嘿!我说方老弟,咱们是堂堂男子汉,经常在海上跑,大风大浪都见过,就别跟一个小女人计较了。方老弟,来!赶紧表个态!”

方铁钢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然后用双手揉了揉脸,沉思了许久才说道:“行!今天看在周所长、马校长和各位领导的面子上,大暑假的因为我家里这点丑事,把大家都折腾来了,实在不好意思。这个媳妇我暂时原谅了,不过以后要是再有这种事,我绝对不再心软,必须离婚!”他咬着牙,艰难地说出了这番话。

“不愧是咱们方大副,拿得起,放得下!我看今天也不早了,所里还有好多事等着我们处理呢,不能总因为你们学校和老师的家事出警吧?我看就这么着,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冯校长必须得好好检讨反省。马校长,你们班子一定要认真处理这事,一中可是咱们县的招牌,可不能再出这种事了!就这样,我们先回去了!”

“周所,这都晚上了,我们焦主任都安排好饭了,您几位就赏个脸,吃个便饭吧!”陈主任赶忙拦住周所长。

“哎呀,这大家都挺忙的,不行先让小两口赶紧回家吧!”

就这样,一场轰动一时的丑闻和闹剧,在周所长的调解下看似圆满收场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马校长深知这句话的影响力,他无法容忍一个道德败坏的副校长继续在一中任教。于是,他立即将此事上报了教育局,局长为此召开了班子会议。由于冯校长是组织部任命的副处级干部,局长又将此事上报到了组织部。组织部最后的处理意见是:免去冯柏章在清远一中副校长的职务,调离原岗位,在教育系统其他部门另行安置!局长随后又召开了一次班子会,最终决定把冯柏章调到清远县教师进修学校担任高中数学教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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