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一中的高二五班宛如一个热闹的小社会,充满了各种微妙的氛围。班主任赵树森老师,已过不惑之年,虽然个子不高,但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向后整齐地拢着,显得格外精神。在他的眼中,排座位仿佛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布局。
早在高二开学之初,赵老师就为排座位费尽心思。个子最矮的男生们,像一群怯生生的小鹌鹑,在赵老师的指挥下坐到了第一排。他们紧抿着嘴唇,眼中透着些许不安,毕竟离老师这么近,任何小动作都难逃他们的法眼。二、三排成了女生的“专属领地”,女生人数不多,但在这几排格外显眼。她们轻声细语交谈着趣事,脸上洋溢着青春特有的羞涩与好奇。从第四排往后,便是男生的天下,他们或高或矮,展现出青春的活力与不羁。五班共有57个学生,后三排基本都是自费生,韩清洋和余波也没能幸免,被分到了最后两排。
余波身形瘦弱,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他留着分头,戴着一副近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总是闪烁着自卑的光芒。他的脸型有些不成比例,眼睛离得很近,两腮却很宽。个子不高又近视的他,被孤零零地安排在教室最后的角落里。他试图将座位往前挪一点,刚一抬头,就迎上赵老师严厉的目光。吓得余波像触电一般,赶紧缩了回去,通红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委屈。
课堂上,提问环节成了前后排学生之间难以逾越的“分水岭”。老师们提问时,前几排学生积极踊跃,手臂高高举起,像一片茂密的小树林,脸上满是自信与期待。而无论后两排学生如何急切地举手,老师的目光总是习惯在前面游走,对他们视而不见。久而久之,后两排学生便不再举手,有的趴在课桌上发呆,眼神空洞,对学习渐渐失去了热情;有的则偷偷看小说,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试图逃避这被忽视的课堂。
不过,有一种情况却是例外。当后两排学生出现睡觉或走神的情况时,老师会突然叫他们起来回答问题。有一次,余波正沉浸在武侠小说的精彩情节中,完全没注意到老师已经走到了身边。
“来,这位同学回答这个问题!”严厉的声音骤然响起,余波猛地抬头,手忙脚乱地把小说塞进桌兜,站在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煮熟的虾子。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他,他尴尬地张了张嘴,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结果被老师罚站到了下课。这种杀鸡儆猴的手段,对维护课堂纪律十分有效,从此后两排学生再也不敢轻易走神,课堂也安静了不少。
学生们有不会的问题,自然要向老师请教。高二的晚自习课,总是有教师值守。一开始,韩清洋等人还以为这是高二的新变化,后来才知道,高一时只有九班是没有老师光顾晚自习的。在晚自习请教老师是有规矩的,学生们必须等老师走近才有机会提问,于是便出现了学生眼巴巴地等着老师,憋着一肚子问题的有趣场景。
一般的老师看晚自习,大多先在前五排转悠。学生们争先恐后地叫住老师,七嘴八舌地请教问题,老师也会停下脚步,耐心地解答。半节课过去,前几排学生的问题基本解答完毕,老师会向后张望一下。如果还有学生举手或示意,有的老师会慢慢走过去,继续解答;有的老师则是因为劳累假装没看到,或是根本就不回头,而是径直地走出教室,对后排学生不管不顾。
五班的任课老师中,有一个特别的存在,那就是教数学的王凤春老师。王老师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头发蓬松杂乱,像一个乱糟糟的鸟窝顶在头上。他的脸上总是留着没刮干净的络腮胡茬,看起来有些邋遢,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两颗门牙过分往外凸出的缘故,王老师总习惯用手或书本挡着嘴,这个动作已成了他的标志性动作。尤其是他经常探出的兰花指,更让学生大为惊叹。他在台上讲题时,兰花指轻轻一抬,那模样就像京剧反串在表演,夸张又滑稽,引得台下的学生忍不住偷笑,于是私底下给这个彪形大汉起了个“春姑娘”的绰号。
春姑娘讲课速度很慢,像蜗牛爬行一样。有时一节课上讲完定理,就只能讲一个例题,内容少得可怜。他的粉笔字写得歪歪扭扭,像一条条蠕动的蚯蚓,让人看了直皱眉头。学生们嫌他课堂信息量太少,便会请教他一些问题。而往往是学生一请教问题,春姑娘就会眉头紧锁,一只手挡着嘴,另一只手不停地挠头发,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急得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最后,他只得让全班同学一起思考,帮他解答。如果课上解决不了,春姑娘就会在下课铃响起时,像一阵风似的跑回办公室,还不忘留下一句话:“下节课肯定给大家解答这个问题!”在下一堂课开始前,春姑娘也确实会先解答上节课的遗留问题,倒也算是言出必行。
课上还能勉强应付过去,晚自习就麻烦了。晚自习上,一个学生问了一道函数的难题,春姑娘站在那里,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里拿着粉笔,在黑板上不停地比划,嘴里念念有词,可就是写不出答案。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手也开始微微颤抖,站在那里直到下课铃响起,春姑娘就像被什么东西追赶似的,迅速逃离了教室,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学生们。第二天,春姑娘会像往常一样,当众解决这个问题,仿佛昨晚的尴尬从未发生。
高二第一学期,学生们还能勉强容忍春姑娘。可一个学期过去了,五班和六班期末考试数学成绩在重点班垫底,几乎和普通班接近。学生们看着那惨不忍睹的分数,心中充满了愤怒,他们对春姑娘的容忍也达到了极点。于是这学期初,五班和六班终于爆发了“反春运动”。
五班、六班的班长和学习委员找到了崔主任,反映春姑娘教学水平低,不适合任教重点班的问题。崔主任坐在办公桌前,认真地听着学生们的汇报,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同学们,你们反映的问题我很重视,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让学生们感到些许安慰,也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崔主任和石主任商议之后,把问题先后报告给了主管教学的冯副校长和马校长。三月初,以马校长、冯校副长和崔主任为首的,包括学校几位数学权威人士的调查组成立了。调查组先后在五班和六班听了春姑娘的几节随堂课。听课那天,教室后面坐满了老师,大家都带着审视的目光。春姑娘站在讲台上,显得格外紧张,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像寒风中的嫩叶,板书写得更加凌乱,几乎让人看不清,也不知道他在讲什么。课后,调查组的领导和老师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两周后,调查组作出了工作批示:王凤春老师的教学能力与教学水平不存在严重问题,但鉴于其近期家庭负担较重,备课时间不足,建议王老师每天去一班或二班听冯柏章老师授课,在吸取先进的教学经验后认真备课,以完成教学任务。若日后仍出现类似问题,再酌情处理!
春姑娘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忐忑后,那颗悬着的小心脏终于落回了肚子里,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自此以后,春姑娘每天按时去一班听课,他早早来到教室,坐在后面认真地做着笔记,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听完课后,他就现学现卖,把学到的内容迅速复制到五班和六班。学生们感觉春姑娘的教学水平提高了,课堂的信息量也大了起来。但唯一没有改观的是,春姑娘在自习课依旧用手或书本捂着嘴,站在那里沉思,无法解答学生的问题。于是,学生们干脆不再请教他,而是改成相互探讨了。接下来的几次月考,五班和六班的数学成绩稳步上升,学生们的脸上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崔主任的化学特长班已经上了一个多月,学生们渐渐适应了这种枯燥无味、有些折磨人的课程。
“清洋,今天下课你跟我回家看看电脑吗?”胡新再一次向清洋发出了邀请。
韩清洋想了想,爽快地回答道:“行,要是没啥事,我就去见识见识!”
第四节下课后,韩清洋随胡新来到了乡长村。所谓乡长村,就是清远县的一些政府机关、事业单位和学校给职工们盖的家属宿舍。这里的建筑参差不齐,有的单位效益和福利好,盖的宿舍楼高耸林立,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气派;有的单位效益差,盖的就是平房,这些平房面积也是大小不一,最大的有四正四倒,最小的是那种二破三的小房;还有些清水衙门,干脆圈了一个大院,盖了一排排单间的职工宿舍,这些宿舍里往往还住了一家三代人,十分拥挤。只因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在机关单位上班的,尤其是清远县的一些乡镇书记、乡长们也住在这里,所以这里得名“乡长村”。
韩清洋随胡新来到了工业局二号宿舍楼二楼的一套三室一厅,当他第一次看到楼房的室内装修时,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胡新家里十分气派,所有墙面都做了半人高的木墙裙,房顶还做了精致的石膏线造型,花纹细腻精美,尤其客厅那个吊灯,璀璨的灯光洒下来,让屋子显得富丽堂皇。
“我家装修还行吧?”胡新看到清洋的表情,随口问了一句,脸上带着一丝得意。
“胡新,你父母是干什么工作的?家里真阔气啊!”韩清洋眼中充满了羡慕,他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的装修,心中不禁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哦,我爸在工业局当科长,我妈在外贸局上班。”胡新轻描淡写地说,就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韩清洋笑着调侃道:“哎呀!你是官二代、又是富二代,还这么低调,真行啊!”他的心中有些感慨,自己的家庭和胡新的家庭简直是天壤之别。
“嗨!别说没用的了,赶紧跟我看电脑吧!六点多我爸一下班,咱们可就看不成了。”胡新迫不及待地拉着清洋走进卧室,他早就想展示自己的宝贝电脑了。
“好嘞!”清洋兴奋地跟了上去,不知道电脑里会有怎样神奇的世界等待着他。
卧室里有一张宽大的写字台,一个台式电脑放在上面。胡新打开机器,进入一个系统,然后给清洋演示了自己的得意作品。他先运行了几个程序,电脑随之播放出几首动听的歌曲,那美妙的旋律在房间响起,仿佛一场小型音乐会。胡新一边操作一边给清洋讲如何编写电脑程序,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跳动,像一个钢琴家在弹奏美妙的乐章。之后,他又展示了几个电脑绘画作品,那些复杂的程序和图像让清洋目瞪口呆,他从未想到电脑还能创造出如此神奇的东西。
“胡新,买这么一台电脑得花多少钱?”韩清洋小心翼翼地问。
胡新想了想:“我爸当时买这台苹果好像花了两万多,单位还给补了一部分,你问这个干吗?”他不明白清洋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清洋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什么?两万多!我家不吃不喝得攒几年才能买这么一台机器?唉!看来我是买不起了!”他心中充满了失望,好像梦想瞬间破灭了。
胡新转了转眼珠:“你别着急,买不起咱们也可以学啊!”
“买不起还怎么学?”清洋有些沮丧地问道。
胡新兴奋地说:“咱们高考后报计算机专业,不就行了吗?”
“诶?这倒是个好办法!”韩清洋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匆说道,“对了,胡新,我得回学校了,我让同学帮我打饭了。”
“要不你从我家吃吧,一会我妈就回来了,你也尝尝她的手艺。”胡新热情地挽留着。
韩清洋婉言拒绝道:“改天吧!要不打的饭就糟蹋了。今天真是让我开眼了,以后有时间还得和你学学电脑。”
“行,那改天让我妈做几个好菜招待你!”胡新笑着说道,眼中满是真诚。
韩清洋与胡新告别后,跨上自行车出了乡长村。他眉头轻皱,眼神中满是迷茫与纠结。胡新家那神奇的电脑,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让他对计算机充满了期待,可这个梦想于他而言,却遥不可及。
春日微风轻柔拂过,路旁柳树随风摇曳,嫩绿的新芽似乎在低声诉说着生机与希望。但韩清洋却无心领略这美好春景,脑海里全是对未来的迷茫。计算机专业,那是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领域,电脑里那些美妙的旋律和绚丽的绘画,令他深深着迷。可他清楚,自己是师范生,高考后能否报考计算机专业是个未知。而且学习这个专业所需的高昂费用,像一座大山横亘在面前,以他的家庭条件,根本无力承担。
他曾经的理想是如此坚定,立志成为像鲁迅和胡适先生那样的文学家,用文字描绘世间百态,唤醒人们的心灵。然而如今,计算机的诱惑让他内心动摇。一旦选择这个专业,是否离文学之路会越来越远?他的内心满是矛盾,两种想法在脑海中激烈交锋,让他痛苦不已。
自行车的车轮在地面滚动,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似乎也在为他的纠结打着节拍。不知不觉间,韩清洋来到一个菜市场,这里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嘈杂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市场街口,几个炒饭炒饼的摊子一字排开,腾腾热气从锅灶上升起,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其实他并未让同学帮忙打饭,只是不想在同学家吃饭,随便编了个借口。
他停好自行车,正要走向一个炒饭摊,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韩清洋!”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王铁老师手里拎着两瓶啤酒和一个塑料袋,正从市场里走出来。王铁老师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身姿挺拔,眼神中透着温和与睿智,只是脸上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王老师!竟然是您!”韩清洋又惊又喜,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怎么就不能是我?很意外吗?”王老师看着自己的学生,眼中满是亲切,“你这是去哪儿了?”
“哦,王老师,刚才我去一个同学家看计算机了,这不正回学校嘛。”韩清洋恭敬地回答,眼中还带着些许兴奋,好像仍沉浸在计算机的奇妙世界里。
王铁老师笑呵呵地问道:“还没吃饭呢吧?”
“没呢,我回学校吃。”
“先别回学校了,跟我回家坐坐,咱们喝两杯。”王铁老师热情地邀请他。
“王老师,这合适吗?”韩清洋有些犹豫,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王铁老师佯装生气地说:“有啥不合适的?才毕业两年就不听老师话了?”
“哪能呀!王老师,要不我驮着您?”韩清洋笑着说,心中的犹豫瞬间消散。
王铁老师笑着说:“行,那我就坐个‘二等座’!”
就这样,韩清洋在菜市场偶遇买菜回家的王铁老师,师徒俩共乘一辆自行车,又朝着乡长村飞驰而去。一路上,春风拂面,带来丝丝暖意,路边的桃花盛放,粉色花瓣在风中轻轻飘落,仿佛在为他们的重逢而欢庆。
“小川!叫叔叔!”自行车停在乡长村的一片平房宿舍前,王铁老师敏捷地跳下车,朝着一个正和伙伴跳皮筋的小女孩喊道。小川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童真。
“叔叔好!”小川脆生生地喊道,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王老师,孩子叫我叔叔不合适,还是叫哥哥吧!”韩清洋有些不好意思。
“你就别这么见外了!快跟我进屋,帮我把桌子支起来!”王铁老师热情地招呼着清洋。
走进屋内,这是一个不大却收拾得十分整洁的房间。简单的家具摆放得井井有条,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为房间增添了几分文化气息。“王老师,您是调到清城来了吗?在哪个学校任教啊?”清洋好奇地问,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打量。
“嗨!这事说来话长呀!”王老师笑眯眯地从煤气灶旁的小柜上端过两盘菜,“你瞧,我刚才炒了俩菜,总觉得有点少,又去市场买了个肉菜,还顺带了两瓶啤酒,原来家里要来贵客啊!这儿还有包果仁,咱师徒俩先喝两杯,你听我慢慢说!”
原来,王老师在大蒲洼乡中教课那几年,利用课余时间自学法律,考取了律师资格证书。去年,县政府法制办公室招聘司法助理员,王老师凭借扎实的知识和出色的表现,以笔试、面试第一的成绩考了进去,如今已成为国家公务员,还在乡长村分到一间职工宿舍。年后,王老师的爱人调到了清远二中,女儿小川也转到了清远四小上二年级。
韩清洋为王铁老师的成功转行感到高兴,眼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师徒俩坐在桌前,喝了两杯啤酒,酒液在杯中荡漾,散发出淡淡的香气。“王老师,上初中那会,我就觉得您在乡中肯定不会久留,总感觉您有自己的理想,不像有些老师整天混日子。”韩清洋感慨地说,脸上带着一丝追忆。
“其实乡中的老师也不全是那样,之前已经有几个老师调走了,以后估计还会有。对了,你和长贵应该很熟吧?”王铁老师突然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意。
“王老师,您怎么突然提起他了?”韩清洋露出一副尴尬地表情。
“嗯,我知道在这么高兴的场合提他不太合适,他和你家有些渊源,但我想跟你聊聊他的能力和为人。”王铁老师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脸上透露出一丝惋惜。
“王老师,您说吧!我听着呢。”韩清洋坐直身子,认真地说。
“长贵这些年在乡中教语文,经常来听我的课,还向我请教问题,我发现他不仅聪明,而且好学,只可惜家里条件不好,没能考出去,只能通过代课、进修来提升自己。”王老师缓缓说道,流露出一丝赞赏。
师徒俩又碰了一下酒杯,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王老师继续说:“去年我离开乡中时,很多老师装作不知道,只有长贵请我喝了顿酒,那些天他一直住在学校办公室里……他那天喝多了,跟我哭了很久……他说他最喜欢的是你大姐,可为了自己的将来,他只能选择刘老师,刘老师家里的情况你应该也了解。他说他对不起你家,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大姐和你母亲,他说没有你母亲的养育,他根本活不下来……但他又说为了自己的理想,只能割舍这份亲情……我想说的是,他能为了理想不受感情和家庭的牵绊,你说他将来会不会有一番作为呢?”王老师看着清洋,眼中充满期待,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王老师,您要不说这些,我真不知道他是这么想的。”清洋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他从未想过长贵会是这样的心思,一直以为他在追求更好的物质生活,却没想到表象的背后竟如此复杂。
“对了,长贵好像今年就该从民师班毕业了,马上就能转正。他代课时的教学成绩就超过了同轨的老师,你想想他转正后得多厉害吧!”王老师露出一丝微笑,仿佛看到长贵光明的未来。
“嗯,他的确很聪明,可能就是没赶上好机会。”韩清洋微微点头,此刻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你看着吧!他在乡中待不了多久,过几年肯定会有变动,将来他的成就绝不在我之下。来!咱师徒俩把酒干了,然后吃饭。”王铁老师举起酒杯,和清洋再次碰杯。
“好,王老师。”
喝干了两瓶啤酒,韩清洋的脸上泛起红晕,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他又吃了一个馒头,看了看表,快到上课的时间了。
“清洋,该上晚自习了吧?老师今天就不留你了,你也知道这地方了,以后有时间就常来,我再给你找几本书,有空可以看看。”说着,王老师从书架上找出三本书,一本是鲁迅先生的《呐喊》,一本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另一本是钱钟书先生的《围城》。
阳春三月的傍晚,空气中弥漫着桃花的芬芳,韩清洋晕晕乎乎地骑着自行车,他生怕把书弄丢了,便把三本书都揣在怀里,用胳膊紧紧夹着,小心翼翼地朝着学校的方向驶去。一路上,他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和王老师的谈话中,长贵的事情让他对人生和理想有了新的思考。
当走到教学楼门口时,晚自习的铃声恰好响起,他赶忙向四楼跑去。经过二一班的时候,不知明菲从哪里突然窜了出来,把清洋吓了一跳,酒也醒了一大半。她看着清洋红扑扑的脸蛋,没好气地问了一句:“你喝酒了?”说完便把一个信封塞到了清洋手里,然后转身快步回了教室。
韩清洋一边走着,一边看着手中的信封,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个信封里装着什么呢?明菲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信封呢?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信封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