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林看林秀芬的眼神就知道这幅绣作的品质不差，当即决定买下这幅绣作。
“江小姐，这幅绣作我们林氏绣坊可以收，下午我会让人来取。”
江婉依依不舍地看着绣作，最后硬逼着自己扭过头，不再看一眼。只是轻声问道：“蒋老师，医院还等着付款，这幅绣作的款下午取绣作的时候能给我吗？”
蒋林把准备好的买卖合同拿出来，让江婉签下字，直接就拿出手机转账。
林秀芬又看了屋里的其他绣作，每一幅都精美无比。
“姑娘，这些都是你奶奶绣的吗？”
江婉点点头：“是。有些是我绣的，有些是我奶奶。”
林秀芬一眼就能看出墙上有一幅麋鹿与森肯定出自眼前的这个姑娘，她的功底没有江奶奶娴熟，一些小细节处理还需要再努努力，但这是每个绣娘要走的路。
“这幅是你绣的？”林秀芬指着桌上的半成品问道：“这幅卖不卖？”
江婉有些疑惑地看着林秀芬，脸又一下子红起来：“是我绣的，刚开始绣这幅绣作的时候，奶奶就连连夸我。她说……她还没看过这种动物，说我有创意。结果我还没开始绣完，奶奶就病了。老师，这幅绣作，你们要吗？还没有完工，等我绣完之后再联系你们。”
“这幅绣作我们先付一半的定金，完工以后再付另外一半。”
江婉圆圆的眼睛瞪大，心想：天底下还有这种提前收款的好事？
蒋林其实已经看出江婉的心思，却问道：“怎么了？”
“我只是没想到林氏绣坊这么好……我之前问了很多家绣坊。他们都是先付定金将绣作带走，出售以后再付尾款。就我奶奶绣的那一幅《月下思亲》，在联系林氏绣坊之前，只有一家绣坊说愿意先付五千的定金，卖出去以后再付我尾款，我拉着老板说了半天，他说最多能付八千。可是……奶奶要做手术，八千块钱哪里够。”
江婉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这八万块钱能医治奶奶多久，但是奶奶是我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
江婉这样的姑娘以前在以苏绣为生的小镇不常见，因为女人一般都在家里做苏绣，现在这样的情况却比比皆是。
蒋林安慰道：“你爸妈他们出去打工了吗？是这样的，我们林氏绣坊最近打算多招收一些绣娘。如果你妈妈和你愿意去光福镇的话，可以去我们绣坊工作。林氏绣坊的人气起来了，现在的单子也比以前多。我们接的定制单，视能力而定，不存在绣了苏绣卖不出去的情况。”
蒋林希望招收一些有经验的绣娘，林氏绣坊的单子确实在增多，另一个原因是他考虑开教学班，线上和线下相结合压力会比较小。
对于教学班的事情，林秀芬持着怀疑的态度。她觉得蒋林想到的事情其他绣娘也是想过的，但是这条路不太能行得通。在苏绣一条街上，也曾经开过很多的教学班。
他们收取学费，负责教学的老师也是很有经验的绣娘，可惜能坚持下去的人并不多。不乏有很多的顾客只是因为看了苏绣的照片和视频，脑子就一头热来报个培训班，没学多久就坚持不下去。
高昂的学费退不了，他们心里也不舒服，就到处去讲教学班坑人。
教学班能收到的学生就是这种居多，不像小孩的兴趣班，什么美术、写字、游泳、轮滑……在大人的意识里，这些是实打实有用的东西，苏绣能有什么用，再加上绣花是一件伤眼睛的事情。家长们头疼小孩玩手机伤眼还来不及，再加上一个苏绣，他们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林秀芬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她没有立刻阻止蒋林。
在传统苏绣题材和现代审美上，她不理解蒋林，但其他事情上她还是相信蒋林，毕竟当初他决定辞职回国之后，大家都觉得他走错了路，都怀着一种看笑话、凑热闹、不理解的态度，他现在继承了林氏绣坊以后，单子量甚至比之前大，甚至还开了一个工作室，绣娘的规模和福利都比以前好很多。
林秀芬看了看蒋林，没说话。
江婉低着头，沉默了好久才说：“我没有爸妈，是一个孤儿。江奶奶看我可怜，给了我一个家，还用着这唯一的手艺把我养大，让我去读书，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蒋老师，你说的事情我现在没办法答应你，我家不在光福镇，我要照顾奶奶，来回不方便。”
蒋林了然地点了一下头：“行。”
林秀芬却提出：“你奶奶在附近的医院吗？我们能不能去打个招呼。”
江婉紧紧抿着唇：“她在医院，医生说情况不太好。打招呼是可以的，不过……”
“怎么了？”
“你们能不能不要提到那幅苏绣的事情。”江婉抠着手指，一脸的纠结，“那幅绣作是奶奶送我的嫁妆，她肯定宁愿回家也不想我卖掉。”
蒋林这才说道：“江姑娘，所以这幅绣作你没经过你奶奶的同意，那这样的话……”
江婉一听就急了，差点朝着蒋林和林秀芬跪下去，被蒋林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这幅绣作是奶奶已经赠与我的，那就是我的。绣作和钱都是身外之物，我最在乎的是奶奶好好的。我能签下售卖合同和设计稿的版权。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那是我和我奶奶的纠纷，和林氏绣坊无关可以吗？求求你们，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这……我们一会儿随你去，看看你奶奶之后再说。”
江婉的眼睛红彤彤的，她擦擦眼睛：“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给奶奶做饭。”
“好。我们可以去看看摆放苏绣的那个屋子看看吗？”
江婉推开门：“这里的绣作上有标签的都是已经卖掉的了，你们随便看就好。”
蒋林和林秀芬在摆放绣作的屋里看着，蒋林在破旧的桌上找到一个画本，本子上画着各种各样的绣稿。
蒋林一看就很喜欢，大概是江婉年纪偏小，设计稿上的东西都偏现代一些，林秀芬是喜欢绣技，题材她还是只能接受传统题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