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先凤努努嘴：“这倒是，男孩子做这个确实不合适。”
蒋林没搭话，正好电话进来。
蒋蔓喳喳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异常兴奋：“哥哥，你猜猜你的画有多少投票了？”
“十五票？”
“哥哥你好厉害啊！竟然能猜对！”
“……”蒋林换了只手握住电话，“你那个‘调查兵团’不就是十三个人吗？再加上你两小号，刚好十五。”
蒋蔓愣了愣：“哥，你怎么这么没信心啊？我还没动用调查兵团呢，那得最后冲分用才行。”
“行了，事情办完就赶紧回来。不然妈反悔，我可没辙。”
“知道了，马上就到。”
蒋蔓去南京了，出发的那天高兴得像是久旱逢甘露。
林秀芬早上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多一个字都不说。
蒋林送蒋蔓上了出租车，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林秀芬站在门口，凝望着绣坊的那块牌匾出神。
“妈，怎么了？”
林秀芬垂下头，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被风吹得掉下几根白发。
“阿林，蔓蔓她是真的不喜欢苏绣。”
林秀芬说完走回院里。
“妈，等她回来，你该跟她谈谈。别带着你的主观思想，你该去靠近她的想法，听听她怎么说。我可以确定，蔓蔓她绝对不是不喜欢苏绣。”
林秀芬眼神稍暗，拿起绣布上的绣花针，久久没落下。
“那她为什么不愿意绣呢？”
“她说总比我告诉你好，我想她会告诉你的。”蒋林坐在林秀芬的前面，拿起绣花针：“妈，今日我可以加入了吗？”
林秀芬点头：“你先说说对于这幅《山水清韵》的针法运用。”
“首先最普遍的就是苏绣里最基本的针法之一平针，要运用平针来填充大面积的颜色。
其次是套针，为了增加《山水清韵》的层次感和立体感，在不同颜色的平针基础上叠加其他颜色来达到色彩渐变的效果。
最后在描绘山石质感的时候，可以用乱针绣。这种针法通过不规则的针脚和方向，能够模拟出山石的自然纹理和粗糙的表面。”
蒋林说完，林秀芬又补充道：“在苏绣里不同的针法使用可以达到不同的效果，这个邹老师教过你，我就不再多说。”
蒋林拿来笔记本：“妈，您继续说。”
“回归这幅仿古画。除了你刚刚说的这些，我昨日和你薛姨还讨论了一下，我们一致觉得还可以加入一些其他的针法。
在绘制树木和树叶的时候，可以运用网针。网针就是通过交叉的针脚形成网状的结构，模拟出树叶的脉络和质感。
为了表达山水的远近和空间感，我们主张用虚实针来完成。调整针脚的密度和长度，创造出远处山峰的朦胧和近处树木的清晰。”
蒋林看着绣稿，指着画布上的树：“妈，等等。我觉得在绣树木枝干的时候可以用打结针。”
“打结针？嗯……在绣制树枝、藤蔓的时候，打结针确实可以使植物的形象更加自然。我从没教过你打结针法，邹老师教你的？”
蒋林点点头：“是的。”
林秀芬把针别在绣布上：“打结针的基本原理是在绣布上形成一个小结，从而使绣线在绣布上产生凸起效果。具体来说，就是将绣线从绣布的背面穿出，再将绣线的两端拉紧打结，最后将结隐藏在绣布的背面。这样的话……”
蒋林知道林秀芬想说什么，他接话道：“打结针可以增强绣作的立体感和质感，但是打结针运用起来会有些难度。
比如打结针的针脚要和绣线的粗细相匹配。针脚过大，导致结过大会影响美观；针脚过小，又无法将结固定在绣布上。”
“是啊，隐藏结的位置也相当重要。要将结隐藏在绣布的背面，避免影响绣品的外观。
另外保持线的张力，在打结的时候，线不能过于松弛或过于紧张。过松的线同样无法固定结，过紧的线会导致结变形或者绣布变形。”
“那要不要试试？”
林秀芬觉得蒋林的提议不错，回道：“你提出的建议很好，打结针这一片，我来绣。”
“其他的地方就很传统了。”蒋林用手指着绣稿，“绣制水面和天空时，用长针，细长的针脚能模拟出水面的流动和天空的辽阔；在需要连接不同颜色或者图案的时候用接针，使整个画面看起来和谐统一；绣细花的时候用绣花针，精细的针脚可以模拟出花朵的花瓣和细节。”
“不错。”
蒋林在平针绣上最为熟悉，他负责大面积的绣制。
两人讨论结束开始动工，最先开始的准备工作自然是劈丝。
蒋林拿起一根普通的丝线，顿时手中的线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
他轻轻地握住线头，目光专注而深邃，随着他的手指微微颤动，丝线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
他的双手如同琴弦上的指尖，准确无误地控制着丝线的走向，而每一次挑开丝线都如同在琴弦上弹奏出最动听的音符，那声音虽细微却充满了力量。
丝线在他的手中逐渐变细，最终变成了几乎透明的细丝。
这些细丝如同晨露中的雾气，轻盈而飘渺，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空气中。
绣坊里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影，林秀芬以为是客人连忙迎出去。
来人是薛先凤，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先凤，这还没到上班时间，你孙子已经送去幼儿园了？”
薛先凤拿起桌上的杯子，也没管是不是前一日的水，咕噜咕噜饮了好几口之后，才拍着胸口说道：“林姐，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薛先凤说道：“我那个儿媳，在去上班的途中，遭了车祸。”
“啊，怎么会这样？”林秀芬看她急得满头大汗，赶紧又送上几张纸巾，“现在什么情况？”
“还好还好，没有性命危险，就是手骨折了。”
“那……”
薛先凤脸上带着为难：“林姐，我得请一段时间的假，这个仿古画的任务，我怕是不能参加了。”
林秀芬和薛先凤合作了好些年，除了她，林秀芬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但人家家里出了这种事情，也不可能说不同意她请假。
“家里的事情重要，你先回家去忙。”
薛先凤面露愧疚：“那仿古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