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晓的指尖刚触到玻璃幕墙，整片星空突然扭曲。那些无面人竟从现实世界挤进镜中，惨白的脸皮像水母般在银河里游弋。宋婉妍甩出三枚开元通宝，铜钱在空中组成三才阵，将最先冲来的三个无面人钉在虚空。
"乾位！"她突然抓住祁晓的手按在幕墙上。祁晓掌心青铜纹路突然发烫，玻璃表面浮现出邙山古墓的勘探图。当他的血液渗入1953年的测绘标记时，幕墙轰然炸裂，两人坠落在铺满洛阳铲的考古现场。
腐臭味扑面而来。祁晓踉跄着扶住探方隔梁，发现四周散落着六十年前的设备：德制经纬仪爬满青苔，牛皮日记本在阴风中翻页。最骇人的是东南角那具骸骨，它穿着五十年代的中山装，头骨嵌着半块玉覆面。
"别碰！"宋婉妍的警告晚了一步。祁晓的倒影映在玉覆面瞬间，骸骨突然暴起将他扑倒。冰凉的手骨掐住脖颈时，祁晓看见玉覆面内侧的饕餮纹——竟与自己皮下青铜纹完全吻合。
宋婉妍的匕首贯穿骸骨天灵盖。骨粉飞扬中，祁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零碎记忆如潮水涌来：暴雨倾盆的深夜，二十多个考古队员围在青铜椁前；玉覆面被撬开的刹那，青灰色雾气吞没了惨叫；最后画面定格在年轻宋婉妍的脸上，她手中的青玉镯正在吸收黑雾，到这就暂停了
"当年是我封的墓。"宋婉妍踢开碎骨，露出探方底部暗红色的镇墓符，"这些人的魂魄被珣玉吸食，成了守墓傀。"
祁晓扯开衣领，发现青铜纹已蔓延至心口。纹路在靠近玉覆面残片时突然发光，将碎玉吸向皮肤。融合的刹那，他听见万千亡魂的恸哭，青铜椁上的铭文在视网膜上燃烧——那是用殉葬者骨灰混合朱砂写就的诅咒。
地底突然传来闷响。宋婉妍脸色骤变，拽着祁晓滚进探方侧洞。十三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的雷纹锁链自动解开。祁晓的灵纹突然刺痛，他看到每具棺材里都蜷缩着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尸体。
"玄门五家的替身傀儡。"宋婉妍咬破指尖在洞壁画出遁甲阵，"从你出生起，他们就用人牲温养这些容器"
爆炸声打断了她的话。三具青铜棺炸裂，跃出的尸傀手持唐代障刀劈来。祁晓抄起工兵铲格挡，铲刃与刀锋相撞的刹那，铲柄突然浮现出曾侯乙墓出土的二十八宿图。星图投射在洞顶，竟与傀儡胸口的北斗刺青产生共鸣。
"震位，奎宿！"祁晓福至心灵，工兵铲劈中尸傀左胸木星位。傀儡突然僵直，体内钻出无数青铜蝗虫。宋婉妍甩出翡翠双鱼佩，玉佩青光将虫群炼成铜汁。汁液溅在剩余棺椁上，竟蚀穿青铜露出里面的战国玉佣。
玉佣睁眼的瞬间，祁晓怀中的珣玉碎片突然发烫。他鬼使神差地唱起楚地招魂曲，音调与玉佣口中的埙声完美契合。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玉佣额间裂开，露出半卷写在人皮上的《颛顼历》。
"十月，日在尾，昏虚中..."宋婉妍抚摸着星历残卷，指尖在"命巫咸为祝"处停顿，"果然与颛顼氏族有关。"
地面突然塌陷。两人坠入墓道时，祁晓瞥见壁画上的羽人竟在眨眼。等他在青铜神树上稳住身形，发现树下跪着十二具戴黄金覆面的尸骸——它们捧着的玉琮正在渗出黑血，在地上汇成八卦阵图。
宋婉妍突然闷哼跪地。她锁骨处的噬魂契完全显现，朱砂写就的"天宝九年"正在渗血。当祁晓伸手搀扶时，契约突然蔓延到他手腕，剧痛中浮现出陌生记忆：
华清宫的温泉氤氲里，杨贵妃将双鱼佩系在少女颈间；马嵬坡的梨树下，少女用匕首剜出心口琥珀血；某个道观地宫，垂死的太真娘子在帛书上按下血指印...
"看见了吗？"宋婉妍扯开衣襟，心口处碗大的伤疤泛着金光，"这就是噬魂契的代价。"
八卦阵突然转动。黑血化作锁链缠住二人，玉琮中升起八尊四面佛，每张脸都是玄门长老的模样。祁晓的灵纹突然暴走，青铜纹路爬上四面佛金身，竟将其中三尊同化成自己的模样。
"用颛顼历！"宋婉妍将人皮残卷拍在他背上。祁晓感觉有星图在脊柱流淌，脱口而出的上古星咒让整座墓室震动。当"日在虚"三字响彻地宫时，青铜神树突然开花结果，那些蟠桃状的果实里，赫然是跳动的人心。
四面佛在尖啸中融化。祁晓喘着粗气抬头，发现墓顶星图与《颛顼历》残卷完美契合。某个星座的位置，正指向敦煌莫高窟的方位。
"跟着血走。"宋婉妍划破掌心，琥珀血滴落成珠。血珠滚向西北方位时，祁晓颈后的青铜纹突然发亮——那是玉覆面传递的方位记忆，与血珠轨迹完全重合。
穿过三重暗门后，他们站在绘满飞天的甬道尽头。祁晓的呼吸停滞了：壁画上的供养人穿着初唐服饰，面容与宋婉妍别无二致。她手中捧着的完整珣玉璧，正对应着祁晓怀中碎片的形状。
当他把碎片按在壁画缺口时，整面墙突然翻转。狂风裹着黄沙扑面而来，祁晓眯起眼睛，看见鸣沙山下竟藏着另一座未入史册的洞窟。窟中千佛眼瞳皆用珣玉镶嵌，佛掌托着的不是莲花，而是各种青铜祭器。
最震撼的是中央坛城。九层青铜祭坛上悬浮着完整的珣玉璧，璧中流转的星云赫然是立体版《山海经》地图。祁晓向前迈步时，地面突然浮现出他曾在血池幻境见过的祭坛场景。
"终于来了。"沙哑男声从暗处传来。七个戴傩面的黑衣人走出阴影，他们手中的罗盘指针全是人骨所制，"交出灵犀者，饶你不魂飞魄散。"
宋婉妍突然笑了。她摘下翡翠双鱼佩捏碎，露出的核心竟是微缩版长安城。当城池投影笼罩洞窟时，所有千佛突然睁眼，珣玉瞳孔射出金光。
"你们不是想要太真秘宝吗？"她将祁晓推进坛城结界，"这就是开元盛世的最后余晖。"
祁晓坠入星云的刹那，听见此起彼伏的惨叫。在时空乱流中，他看见杨贵妃将珣玉璧一分为九，看见安禄山在范阳铸造噬魂契，看见宋婉妍在敦煌壁画前滴血补全星图，最后定格在眼前的，是青铜神树上那颗刻着自己生辰八字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