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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血染听雨阁

建元十九年秋,建州城外的听雨阁浸在墨色里。

云无涯是被剑锋破空声惊醒的。

竹帘被狂风掀起,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串血珠。他本能地摸向腰间木剑,却发现剑鞘早已空空如也——三日前父亲云震岳将断剑收入墙内时说过:"此剑出鞘之日,便是听雨阁倾覆之时。"

二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云无涯抓起案头烛台冲上旋梯,木纹阶梯上蜿蜒着暗红色痕迹。推开雕花木门的刹那,咸腥的血雾扑面而来。母亲苏晚晴半跪在地,手中还握着半块青玉镇纸,她身后三具蒙面人正缓缓转身,手中弯刀滴着粘稠的血。

"阿涯快走!"母亲将镇纸狠狠拍在他胸口,"去西市找...咳..."话音未落,为首黑衣人袖中射出九枚银针,针尾系着朱砂符咒。云无涯旋身翻滚,铜灯台擦着耳畔飞过,在墙上炸开一团火光。

云震岳的佩剑"孤鸿"斜插在梨花木案上,剑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云无涯认得这是父亲三年前闭关时留下的剑,当时大师兄曾笑说:"这把老剑怕是连只麻雀都斩不断。"

黑衣人共有七人,领头的那个戴着青铜饕餮面具。他单手旋转弯刀划出弧形,刀光竟凝成血色残影。云无涯的木剑刚触到刀刃,便被震得脱手飞出,掌心瞬间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凝气境?"黑衣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难怪云震岳要藏着你们云家血脉。"他突然踏前两步,刀锋直指云无涯咽喉,"交出虎符,留你全尸!"

云震岳的咳嗽声从后院传来。云无涯转身看见父亲扶着槐树,右臂衣袖渗出黑血。他明明三个月前才突破至化劲期,此刻却像生锈的机器般缓慢移动。

"爹!"云无涯嘶吼着冲过去。黑衣人的弯刀划出毒蛇般的弧线,云震岳突然暴起,剑气化掌击向偷袭者。云无涯只觉眼前寒芒暴涨,父亲的手臂如枯枝般折断,"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黑衣人首领的青铜面具裂开一线缝隙,露出左眼下方狰狞的灼痕:"没想到云家还有这等秘密。"他甩了甩刀身上的血珠,手指沾血在墙上画出诡异的符号,"交出虎符,赏你合葬!"

云无涯的视线忽然定格在父亲身后的屏风上。那幅水墨《听雨图》中,题跋处的"戊戌年春"分明是二十年前的日期——当年云家先祖正是在此夜遇害。画中墨竹突然无风自动,竹叶簌簌飘落,竟在青砖上拼出"东厢房"三个血字。

"阿涯!"母亲的声音忽远忽近。云无涯冲进东厢房时,只见苏晚晴蜷缩在樟木箱旁,怀里紧紧抱着个锦缎包裹。她嘴角溢着黑血,指尖在箱盖上划出五道焦痕。

"打开它..."母亲气若游丝地推了推眼镜,"虎符在...在..."话音未落,两名黑衣人破门而入。云无涯扯开锦缎,里面是半块青铜虎符,纹路与他襁褓中挂在颈间的玉佩如出一辙。

黑衣人首领的弯刀已经抵在他喉间:"果然是云家血脉。可惜..."刀刃刺入皮肤的瞬间,云无涯听到母亲最后的呢喃:"记住,虎符合璧时..."

剧痛从脖颈炸开,云无涯在视野模糊前看到黑衣人将青铜虎符扔进火盆。火焰中浮现出扭曲的图腾,那分明是《四象星盘》的残缺部分。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纸条突然自燃,焦黄的字迹在空气中浮现:"去杭州城,找...水师..."

暴雨在卯时初刻停歇。云无涯背着父亲的断剑爬出后窗,身后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他摸出怀中的青铜虎符,发现内侧刻着云家祖训:"山河为鼎,虎符为引,四象归墟,天下大同。"

西市码头飘着油纸伞的靛青色,江面浮着零星的尸骸。云无涯混在贩夫走卒中,听见茶楼里有人谈论:"听说是血刀门干的!听说他们挖出了云家的祖坟..."说书人敲着醒木,惊起一群白鹭。

暮色渐沉时,云无涯摸到了听雨阁的废墟。断壁残垣间,那幅《听雨图》的残卷还在风中飘荡。他展开画卷,背后的江水突然汹涌澎湃,画中竹林深处浮现出座青铜巨塔——塔顶盘踞的玄鸟,与他掌心血痕形状一模一样。

江面传来漕运船队的号子声。云无涯望着天边弦月,将半块虎符按在心口。父亲临终前的咳嗽声、母亲染血的指尖、黑衣人面具下的灼痕,所有记忆在胸腔里翻滚。他握紧断剑,剑柄处的云纹突然泛起微光。

建州城外的乌篷船在江面摇晃,云无涯缩在船舱底层,掌心紧攥着半块青铜虎符。江风裹挟着细雪扑在窗棂上,他在恍惚间听见岸上传来马蹄声——三日前血刀门追杀者的青铜面具,此刻正在十里外的官道上闪过寒光。

"客官,该上岸了。"船娘提着竹篮探进舱门,咸菜的酸味混着江水腥气扑面而来。云无涯摸出三枚铜钱压在船头,这是他逃亡三天来唯一剩下的银子。船娘忽然盯着他掌心的虎符怔住:"这纹路...莫非是云家血脉?"

话音未落,船身剧烈颠簸。数十只铁爪从江底升起,将乌篷船死死扣在漩涡中央。云无涯翻身滚上船舷,只见江面浮起十三艘黑帆船,船头铁钩上挂着的水师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是水师联盟的"鬼面船"!

林疏月是在后厨端药时听见打斗声的。她推开雕花木门,只见个少年单手持剑站在灶台前,木剑挥动间竟将三条铁链绞成麻花。月光透过天窗洒在他脸上,那些蜿蜒的血痕在苍白皮肤下如同活物。

"姑娘快走!"少年将最后半块虎符拍在灶台上,转身迎向破窗而入的追兵。林疏月瞳孔骤缩——少年掌心血痕的形状,竟与她梦中反复出现的玄鸟图腾分毫不差。

铁钩破空声裹挟着血腥气袭来,林疏月甩出腰间玉笛。笛孔喷出的寒雾在空中凝成冰棱,将最先扑来的铁爪冻成碎块。她趁机扯下少年衣角:"跟我来!"

破庙的茅草屋顶在风中簌簌作响。林疏月将云无涯推进草堆后,从怀中掏出个青瓷药瓶:"这是西域雪莲,可暂时压制寒毒。"她转身时衣袂翻飞,云无涯瞥见她手腕内侧的暗紫色纹路——那分明是《玄冥真经》的逆运周天法!

"你为何会云家剑法?"林疏月突然按住云无涯执剑的手腕。少年掌心虎符突然发烫,断剑竟自动重组成完整的"孤鸿"剑形。林疏月瞳孔猛地收缩:"这不可能...云家先祖的'流云十三式'早已失传!"

庙外突然传来狼嚎般的嘶吼。林疏月甩出素月剑劈开庙门,只见五个黑衣人举着火把围住草堆。为首者摘下青铜傩戏面具,左眼下的灼痕在火光中宛如修罗之目:"交出虎符,留你全尸!"

云无涯的木剑第一次出鞘,剑气便将三人逼退三步。他这才发现对方的刀法暗合北斗七星方位,每一刀都带着阴毒的寒气。林疏月突然扯下红梅簪掷向空中,簪尖爆开的寒雾中,她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云无涯身后。

"接剑!"林疏月将素月剑塞进少年手中,自己却迎向扑来的刀锋。云无涯只觉手中剑柄传来灼痛,素月剑竟在掌心燃起青焰。他本能地挥剑,剑锋划出的轨迹竟与梦中玄鸟展翅的弧度完全重合!

黑衣人首领的弯刀劈开寒雾,刀刃却在触及剑光的瞬间寸寸崩裂。他狂笑着扯下人皮面具,露出布满咒文刺青的脸:"你们云家血脉还是这般有趣!"话音未落,林疏月突然呕出大口黑血,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瘫倒在地。

云无涯的剑停在黑衣人咽喉前三寸。他这才看清对方脖颈处闪烁的青铜铃铛——正是西市码头漕船上的印记。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纸条突然自燃,焦黄的字迹在空气中浮现:"水师联盟...陆惊鸿..."

"你还不明白吗?"黑衣人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他撕开衣襟,胸口赫然钉着半块虎符,"四象门派要的从来不是龙脉,是要能承受'阴阳逆脉'之苦的宿主!"话音未落,他突然抓住云无涯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就像你母亲当年那样!"

剧痛从掌心炸开的刹那,云无涯看到母亲在火光中推他逃走的画面。黑衣人突然爆体而亡,体内涌出的黑血腐蚀了整片茅草屋。林疏月在血泊中艰难起身,将玉佩按在云无涯掌心:"记住,玄鸟精魄每月月圆需饮至亲之血..."她的话语被破庙坍塌的轰鸣吞没,最终化作江面的一缕红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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